第七十二章 试探

    宋飞终于做出了决定，来见唐放的时候，他还在为自己的决定，兴奋不已。

    唐放懒洋洋地打量着神色愉快的宋飞。

    宋飞笑问道：“师叔近来可好？”

    唐放冷冷道：“好得很。”

    夕光在他那张疲惫的脸上，映出了无边的苍茫的悲凉、萧索，和难言的苦意。

    宋飞道：“那就好，过几天我的继任大典上，还希望师叔你大力扶持呢。”

    唐放悲叹道：“你知道，阁主之位，早晚是你的，你却把这条路走得满是血腥和杀戮，万劫不复，何苦呢？”

    宋飞傲然道：“这个世界上，唯有自己争取来的东西，才是最好的。悍勇如狮虎，它们的荣耀与尊严，不都是血腥和杀戮铸就的。绝对的强者，从来只认可绝对的权力。”

    唐放道：“可人毕竟不是虎豹豺狼！难道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就从来不会面对良心的责问，你就从来不会想起那些无辜惨死者的鲜血？”

    宋飞冷笑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这才是天下至理。什么悲悯和仁慈，不过是那些弱者借以护得自身周全的糖衣。师叔你自己已经是阶下囚了，就莫在妄图还要教导我怎么做人，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教益，只能够是绝对的权力，其他的东西，统统脆弱得不堪一击。”

    唐放道：“你错了，权力永远是双刃剑，尤其在饮血的时候，更是如此。”

    宋飞冷笑道：“荒唐，权力哪有不是鲜血来喂养的！至于到底是单刃双刃，我无所谓，只要剑柄是握在自己手里就好。”

    唐放道：“常言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会有报应的。”

    宋飞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以为意，他目光在岩洞里无目的地扫视。唐放也不再继续说下去，转了话题，问宋飞又有什么事情。唐放他还得急着去探望陆沉舟。

    宋飞道：“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我来，主要还是请唐师叔参加我的就任大典。”

    唐放揶揄道：“你终于是等不及了。”

    宋飞道：“我早就等不及了，还望到时候，师叔能够大力扶持。”

    唐放颓然道：“只要你始终信守承诺，绝不伤害我女儿，我不会坏你好事。”

    宋飞愉快地道：“我自然会信守承诺。过几天，我还会再来看望师叔你的。”说罢转身要走，又抛下一句话道，“不知道师叔你跟十多年前太子谋逆一案，可有什么关联？”他说得极为漫不经心，唐放的脸色却沉了下去。

    唐放强自镇定，缓缓道：“我能跟那事有什么关系。”

    宋飞转身望着唐放，笑道：“没关系最好，否则，恐怕是祸事要临头了，那夕照城唐寅一家，已遭灭门之祸。”

    唐放失声道：“什么？”

    唐放心底如遭雷击，神色却只是微微一动。

    宋飞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我说，夕照城唐寅一家，已被灭门。”

    宋飞是故意要把唐放的心，拿在烈火里烤，拿在沸油里浇。他想看看唐放会是什么反应。唐放自然也心知肚明，所以他强行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尽量做到滴水不漏。

    唐放问道：“谁下的手？”

    宋飞简短地道：“天上人间。宫白云。”

    唐放道：“这事，是在雪琪离开之后才发生的？”

    宋飞道：“这个我不知道。”

    唐放道：“为什么？”

    宋飞道：“因为我是从陆家庄把唐雪琪救回天音阁的。”

    唐放惶惑不解，神色惊疑，问道：“陆家庄？”

    宋飞道：“对。陆家庄。”

    唐放道：“雪琪为什么会在那里？”

    宋飞道：“陆行云早就知道唐雪琪的身份，他知道唐雪琪是你的女儿，一直在派人监视着，这一次，他是拿唐雪琪要挟于我，他想上神女峰，他想见灵石。”

    唐放道：“但陆行云绝不可能从宫白云手底下救人。”

    宋飞道：“陆行云是不能，但有一个人他能。”

    唐放想起了那一个苍白的剑客，西门快！西门快要从宫白云手下救人，这事，绝不是不可能。唐放也知道，天上人间，不过是杀人的工具，真正要置唐寅一家于死地的，定然另有其人，只是他没有多问，因为他知道，问也是白问。他把心底的仇恨，痛苦，和对唐寅一家的愧疚，生生吞进了肚子里，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在他女儿唐雪琪还平安无事。

    唐放道：“这事又跟太子谋反一事有何关系？”

    宋飞道：“我也不知道，不过，那郝连城追查唐寅一家灭门案旬月之后，却忽地回到夕照城，埋首翻查十几年前太子谋逆一案的卷宗，师叔你说，这事奇不奇怪？”

    唐放默然不语，心底压上了千斤巨石，半晌才道：“听起来确实有些奇怪。”他那语气和神态，却像极了是事不关己，但宋飞何等聪明的人，他已看透了唐放这是欲盖弥彰。

    宋飞接着问道：“那师叔跟唐寅，又是什么关系呢？”

    唐放道：“我姓唐，他也行唐，他是我女儿的养父，他于我有大恩。”

    这不都是废话吗？可宋飞心底，其实对唐放也很是肃然起敬的，在这样沉重的打击之下，他却能够如此从容，如此镇定，甚至几乎滴水不漏，真是不简单。

    宋飞他也突然对唐放父女的身世深感兴趣了。

    宋飞不言语，转身走出洞外，正要掠身而上峰顶，唐放忽地喊道：“且慢。”

    宋飞停下来，问道：“什么事？”

    唐放道：“我女儿不会有危险吧？”

    宋飞傲然道：“这个师叔你尽可放心，我敢保证，宫白云绝对上不了天音阁。”

    唐放的心，却还是放不下来，宋飞有他傲慢的资本，但宫白云也绝不是简单的人物，天上人间又有着那么多可怕的亡命杀手，何况，更还有个陆家庄，还有个西门快，还有个雪城，还有个南宫定！他不知道，宋飞所谓的“救”，不过是伙同陆行云演的一场戏而已，雪城的南宫定也暂无攻打天音阁的意思，真正需要担心的，只有宫白云，只有天上人间，而天上人间和宫白云却至今没有任何动静，这是宋飞也非常猜不透弄不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