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卷尾篇

    海阔风正，月光很好，海岸迅速退去，只有夜空，只有无尽的大海，和月光下轻舟一叶。

    罗孽立在船头，胸中感慨颇多，此时距他第一次越过无尽之海，踏上蓬莱仙岛，十年已经过去。十年，整整十年了，这十年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和杀戮，若非是对青青的爱支撑着他，他早被罪孽压垮了，毁掉了。

    罗孽眺望着茫茫的海面，心底渺渺茫茫，有种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处。月圆之夜很近了。水底的月亮不断地在海水的波纹里碎裂成晶亮发白的碎块，荡开去，荡开去。这情景，总使得他想起世事无常，亦幻亦真，虚虚实实，不可捉摸。

    第二日，平静的大海之上，起了一场风暴。亚平陵城依然聚集着许多武林人士，每个人都相信罗孽已经伤在了南宫定手下，都期望着自己能够找到罗孽，自他手中夺得七叶雪莲。除了南宫定，谁也不知道罗孽已经出海了。

    狂风暴雨一连持续了七天，南宫定也以为罗孽多半是遭了还难，心底不免颇为惋惜。他在司马将军府盘桓数日，也离开了。

    葵城却是风和日丽。

    秋日的天空，自然要比平日看起来高出许多。秋收后的的葵田，是大片大片的叶子已经由黄而枯的葵杆直刺刺地向着天空，萧索之意弥漫在日光里。

    许多农户人家的院里，都晾晒着鱼干和葵花籽。安静祥和，仿佛世世代代都是这么过来，也将这么世世代代地过下去。只要苛税、战争和饥荒不把他们的身子骨彻底榨干，他们就能够使出力气，顽强地生存下去，像野草，像荆棘。他们的愿望简单极了，吃饱，穿暖，不病，不灾，如此就好。他们的生活，同江湖上血雨腥风的日子，太不一样。厌倦了江湖的人，都会羡慕。罗孽就曾想过，青青能够醒来，他便同她一道归隐，再不问江湖事。

    暮晚时分，姬云霞的春香楼来了一个面色白净，风流俊俏的公子。他混在来往的人群里，抢眼如鹤立鸡群，姑娘们纷纷袅娜着纤纤细步围上去迎候。这位公子却把每一位姑娘都看不入眼，声言要找春香楼的楼主姬云霞。姑娘们一阵失落。姬云霞远远地望着他，巧笑嫣然，媚态万千。

    姬云霞道：“公子请随我来。”

    姬楼主是向来是不伺候客人的，姑娘们心底不免困惑不已，她们都想把他吃在嘴里的这年轻公子，到底什么来头呢，能得姬楼主如此盛情款待......

    进得屋内，姬云霞忽地笑道：“郁芳meimei怎地弄得这样一副行头？”

    原来，这翩翩佳公子，竟是独孤郁芳所扮。

    独孤郁芳眉头一扬，笑道：“如何？有没有对我动心？”

    姬云霞道：“我要是认不出你，定是魂都给你勾去了。你怕是投错了胎的，上辈子定是男人。”

    独孤郁芳卸下面具，露出清秀美丽的面容，笑道：“这一身打拌真够拘束的。”

    姬云霞道：“那你何苦来？”

    独孤郁芳道：“我这不是在替jiejie你着想嘛。”

    姬云霞不解，“哦”了一声。

    独孤郁芳笑道：“我听说，近日来刘强和陆行云这两个男人，可都把jiejie你看得很紧。”

    姬云霞不屑地道：“就他们两个，能奈何得了我？”

    独孤郁芳道：“这两个人自然是奈何不得jiejie，可是，我怕就怕jiejie你对他们动了真情。”

    姬云霞道：“meimei你多虑了！我跟他们，不过是在演戏。”

    独孤郁芳道：“可是，jiejie你不像是演戏你不但不放他们，偶尔还对他们甚至很不错。”

    姬云霞凄然道：“meimei你错了，我不可能对谁动真情，我只是太寂寞了。我太寂寞了。寂寞你懂吗？”

    独孤郁芳默然了。心底歉疚。她自然是不太懂的。因为她还太年轻。未来还充满无限的可能性。而姬云霞，她已经没有未来了。她经历的太多，她的心，早已经死掉，她有的，只是逢场作戏......许久了，她才抬眼望着姬云霞，道：“jiejie，是我误会你了。”

    姬云霞一扫面上愁容与悲哀的情绪，笑道：“meimei你不必觉得过意不去。对了，这次来，又有什么新任务？”

    独孤郁芳道：“没有新的任务，主人只是想要知道，那西门快的背景来历，可打听打听清楚了。”

    姬云霞道：“西门快似乎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他对陆行云很忠心。但是这种忠心，又很特别，陆行云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可是他的下一步棋会如何走，我实在不知道。关于他的过去，我只查到一件事。”

    独孤郁芳道：“什么事？”

    姬云霞道：“他曾经暗中刺杀过司马翎，一共是三次，三次都因为司马翎身边的鬼影剑霍闯未能得逞。但是他为什么要刺杀司马翎，这个是至今依然不得而知。”

    独孤郁芳欣然道：“或许，对主人来说，这已经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