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入梦

    这几日，青青丢开了无字天书，每天除了给罗孽讲讲巫族的历史，就是登上祭神阁顶眺望着苍茫大海出神。梦之书虽则一片空白，于她，却如这苍茫大海，充满了动荡不安的气息。这天夜里，青青睡前又翻开梦之书部，迷迷糊糊的像是入了梦。梦的高天下，四方空茫，青青面前，是一座天梯，仅有七阶，然却高入云天。

    浩浩荡荡的风卷着流云，青青踏上了天梯第一阶，眼底的景象骤然一变，感觉亦是轻如一阵微风，进来的是一间屋子，屋内空空如也，仅见正对着的墙壁上，有一道门，门上赫然写着“第二梦”几个大字，青青便想，这么看来，目下自己所处的地方，大概是第一梦了。此念一落，忽听得一个声音自八方传来，“通往无限之门已打开，梦是无限可能，亦是无限幻灭，这里是过去，是现在，是未来，这里是永恒之路，请入第二梦。”青青跟随着话音的指引，推开了门。眼底惨相，如在地狱，是她在无字天书前世那部读到的，神、巫、人三族的历史的混杂交错，令她头晕目眩，仿佛是被什么扯拽着，直往下沉，直往下沉，青青心底惊骇，脑海中忽地想起第一梦里的那句话——梦是无限可能，亦是无限幻灭——她心底不断念着这句话，跟着屏气凝神，去除杂念，身心又渐渐恢复风样的轻快的感觉，仿若身心都生出来一双无形的翅膀。

    “你已通过考验，现将为你开启第三道门。”

    青青进入第三梦。这里金光灿灿，安宁之极，左右两面墙壁都是画，如同绘画展览馆，画里包含着无限的时间与空间的内容。左壁上的一副，乍一看去，一目了然，就是巫族始祖巫咸的画像，青青定睛凝神细看时，才发现其中玄奥。这画，原来是有层次的，无限的丰富和复杂。理解力越强，悟性越高，所能能够看到的，就越多，但是巫咸眼睛里，就有着一条时间的河流，无休无止地再流淌着。画的每一层次，都指涉着极不相同的内容。第二层，画的是巫咸第一次封印饕餮的情景，极其壮烈，封印失效，五百年；第二层是五百年之后洛神又一次重施封印，离现在，也已经五千年了；第三、四、五、六层，因中土大陆封印受损，洛神在一次又一次地修补封印；第七层，青青看到了自己站在茫茫的还原上，截然独行......再往前，只觉眼底昏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青青转向右壁上的画，乍一看去，这正是自己在左面墙壁之上的第七层看到的那一片荒原，难道，这荒原，就是昭示自己命运的？青青心底一凛，急切地想要往深处看，却听那八方来的话音又想起：“时间已到，请入第四梦。”青青惘惘然的站着，只见眼前是雪白的墙壁，先前的画，均一一消失不见了。她只得推开第四道门。

    第四梦是一道异象，一团火，冰冻于铁青的冰川的天地的峡谷间，需要血，需要热的胸膛，去将他捂住，将他救出，峡谷底是浩荡的忘川之水.....进第五道门，需要跨过这巨大的峡谷，一不小心，跌入忘川之水，梦就会灭......青青的心，又一次变得沉重起来。她立在万丈深渊的峡谷的这一端，仿佛已经历了一千次日落，却还未跨出去半步......忘川之水浩浩荡荡地流，喝一口，就前世今生，全都忘却了。......又过了一阵，青青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了，她自怀中摸出一条红色的丝带，于其上灌注满灵力，手一扬，将一端直直射出去，稳稳地钉在峡谷的那一端，青青又系好这一端，踏着丝带，朝对面走过去，风声浩荡，忘川之水奔腾不止，振聋发聩......

    第五梦，是抽象的，就一根火焰的凤凰的羽毛在那里。“你的灵力已经耗尽。你看见了吗，你眼前这根羽毛，它就是永恒之桥，从这里踏过去，便可通向你自己的命运。”命运？我的命运？青青心底一震！......可这么小一片羽毛，踏上去，就见不着了......永恒之桥，这是桥么？......青青满眼疑惑地望着眼前那一片羽毛，心底犹豫着，踟蹰着......命运之神已在等着她，谜底诱惑着她......青青索性不想了，抬起脚，向那一片羽毛踏上去，一下子却踏入了另一片天地，首先映入眼底的，是辉煌的落日，是绚烂的晚霞，再看脚下，是琉璃的白色云朵铺就的桥，横架在天上，望不到尽头。......青青走啊走啊，就是走不到日落，这是永恒之桥，这永恒之桥上看到的，是永恒的落日，永恒的晚霞，落日不会落下去，晚霞不会消散，永远不会......走啊走，青青对眼前辉煌壮丽的美景，感到了眩惑，感到了厌倦，感到了恐怖......走啊走，青青已经走得精疲力竭......一片羽毛里，竟然藏着这样的神秘？羽毛？羽毛？......青青心底忽地豁然开朗了，心中念道：“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话音方落，只觉眼底一黑，瞬即之后复又见到光明之时，自己已立在第六梦之门了，永恒之桥已经不见，走过的路，她再回首，全都不见了。

    第六梦，是关于封印饕餮的知识的，青青踩踏着的地板，赫然是“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青青在此间了解到，第一次封印，巫咸是半神半巫，时效段，第二次是洛神，洛神是神族，时效越五千年之久，而如今，巫咸和洛神都已不再，再一次封印饕餮，就得靠巫族和人族的力量了......万物相生相克，此乃亘古不变的理，青青即是在此了解到，饕餮也有它的天地，那就是血蜈蚣。巫族的力量自然不足以封印饕餮，须得借助血蜈蚣的力量击其空虚之眼，然后再行封印。但此法危险之极，倘若血蜈蚣再攻击饕餮时未死，它就会蛰伏着，等实施封印者灵力耗尽之时突袭寄存其体内......血蜈蚣寄主，必将永久限于无边的黑暗里了......青青死死地将血蜈蚣的召唤和趋使之法记住了，第七道梦开启，青青进入第七梦，天梯的第七阶......

    第七梦，青青见到了洛神，不，不是洛神，只是洛神的背影......“jiejie——”青青满怀激动地失声叫了出来，洛神并未转身，只对青青道：“青青，我选你做梦女，这并不是你的命运，你的命运，是作为梦女，你选择做什么，能够做什么，和做了什么。何去何从，一切在你自己。”洛神说完，身影消失了。在她身影消失的地方，又一次出现了茫无边际的荒原，荒原，又是荒原，青青发现，只有自己独自一人之身在这茫无边际的荒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