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节 粒子世界
『喂！读书时间了！』 『啊！饶了我吧！我已经累得趴下了！』 『这样啊，那就躺下来学习吧。』 『里欧你真是……为啥会有那么好的精力！你就没感觉到累吗？』 同样的训练模式，同样的动作，不仅产生的威力截然不同，连体力消耗也是不一样的。高斯不得不俯首臣服，在极限领域确实是里欧更加厉害一些。 大千世界，原以为魔法与体术已经囊括了所有的战斗方式，没想到，现世还有一种让精神具象化为力量的手段——上古神兵器『阿缇纳斯』，通过这东西介入，力量将不再是纯粹的能量，而是一种包含思想意志的特殊因子，凭着它，任何事物乃至形式都将被改变。要是使用者抱有毁灭一切的邪恶之心，它甚至有可能令神明创造的法则扭转，成为传说中最可怕的弑神者。 所以，它有一个令人恐惧不安的名字： 混沌。 普通人并不知道，美轮美奂的权杖内里是泛着冷酷寒光的剑刃，更不可能见过，杖剑造型底下所封印的那个『恶魔』！ 高斯清楚记得身体反馈回来的感受，那时候，人手只不过是轻轻握住了权杖头部，然而神秘的秘剑仍旧能够藉此吞噬人的斗心，那简直就是来自虚空世界的一股推力，直接驱动使用者神经回路将之演化成具体行动——力量一爆发，杖剑便开始颤抖并且发亮，时光仿佛在变慢而利刃却加速划过长长的剑鞘，毫不拖泥带水没有触碰到内壁任何一处！说实话，连自己都不敢相信那超凡剑术是由自己双手做出来的！ 紧接着，精彩一幕来了，获得无限加速度的利刃摆脱剑鞘拘束，那个瞬间，伴随着犹如地狱恶鬼般的咆哮！令人身心为之一震，再顺·势·一·转·圈，竟然回到原点连同声音的力量都给轰出去了！ 砰！砰！巨响恍如晴天霹雳！震耳欲聋！但是更震撼的，还是目光所指的天空，前一刻平静无云，后一刻则是被混沌所笼罩！不仅青空被浸透了可怕的血红色纹路，甚至还能感觉到群魔乱舞的恐怖吼叫，尽管只是一时间的错觉，但回过神来以后，现实景象依然令人目瞪口呆—— 天空扭曲了！过于强大的力量飞越天际，直接导致所到之处的空气迅速聚集同时卷起漩涡，继续产生了特殊视觉奇观，从地上看过去，就像是天空被无形利刃切开似的！如果前方有实体存在的东西，结果恐怕就不只是被分裂，而是完全粉碎殆尽！ 这就是，超越了『力量』的力量啊！无论高斯怎么思索，可在人类语言里，实在找不到可以和那种可怕存在相匹配的词语了…… 上古神兵器『阿缇纳斯』，毫无疑问是跟现世不同层次的东西，它也许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所有，但很不巧，它偏偏就要落在自己手里，让人心生畏惧，同时又魅惑着人渴望拥有它。感觉真是非常矛盾，一方面是为掌握了这家伙的能耐而感到庆幸，而另一方面，自己真配得上支配这种『力量』吗？不，应该说，人类真的能够驾驭住这一切吗？ 看看这双手，霍夫曼或者里欧是不是也有某种觉悟，于是才有勇气把『阿缇纳斯』拿到手里？ 其实只要稍微用心想一想，自然知道那是理所当然的，如果没有一颗大义之心，人早就沉浸在那无与伦比的极限力量里面不能自已，最终变成疯狂的恶鬼！ 『怎么样？明白这个神奇东西的厉害了吧？』 『嗯！真的太厉害太厉害了！简直就是天下无敌的武器！』 『哈哈哈！高斯，你别高兴得太早，刚才你发出的只是有限的破坏力量而已，就那个状况而言，你仅仅只把它当做一件兵器罢了。』 『这家伙难道不是兵器？你的意思是说，它有其他更重要的作用？』 『其实，这些问题原本不应该由我来解释，应该是霍夫曼教导你怎样用清静的心去面对「阿缇纳斯」，等你全部了解后，就不会把它当成是纯粹的武器了。』 『霍夫曼……』 根据里欧的说法，可以推断出霍夫曼也是知晓上古神兵器相关事情，可他为什么刻意要对自己隐瞒一切呢？另外，那个男人非常积极地使用『阿缇纳斯』，和里欧谨慎的态度完全不同，为什么？这两件事是不是存在某些特殊联系？ 『里欧，我始终不明白，霍夫曼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们俩都是艾尔多拉多的人，为啥做法是完全相反的……』 『高斯，你之所以想不懂，是因为你从来没真正了解过霍夫曼的过去，事实上，他是和你非常相似的一类人。』 『非常相似的一类人？什么意思？』 『詹姆斯·霍夫曼，其实是上一代的王位候选人之一。』 『王位候选人之一！这么说，他曾经也是王家的王子？』 『是的，不过因为魔·法·师的身份，所以王家绝对不容许他成为国王更不能担当重臣。我很抱歉地告诉你，这是王家的黑历史。』 『黑历史啊……我现在才知道，原来王家一直忌畏着魔法师。』 说到这里，里欧非常少见的叹了一口气，从他有些苦恼的神情看来，这些过去的故事恐怕是其最不愿意面对的，但又不得不面对，因为他答应过高斯会说出所有事情的真相。不过到了实际执行，人心实在是充满矛盾，多给他一点时间吧，也给自己一点思考空间。 此时，高斯又再看了一下手里的『混沌』，应该理解，霍夫曼隐瞒事情也是有道理的，因为成熟心智并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培养出来。在面对真正的难题之前，先理解何谓正道，然后再贯彻到实际行动中，唯有这样，思想才不会被心魔所迷惑。所以说，直到现在才把『混沌』握紧在手里，再倾听里欧解释其中真相，天意如此安排，大概是因为当下的自己终于拥有了这个资格。 下定决心吧，不论什么都要承受下来，就像里欧那样，鼓起勇气，一起去迎接宿命的挑战。 『高斯，我非常抱歉，对王家来说……魔法，真的是一样需要避忌的东西，对不起，这是实话。』里欧艰难地开口了。 『我理解。』 『事实上，我并不想借助你的力量，我也一样忌畏魔法，但如今我不得不这样做，要是没有你的支持立场，我就无法对抗霍夫曼了。你理解吗？』 『嗯，我明白的，那是上一代留下的恩怨，对吧？』 『不只是上一代，而是王家世世代代都害怕魔法带来的变化，即使魔法已经像家常便饭那样普通，王家也依然忌畏。为什么？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才是魔法的真面目。』 再三确定之后，里欧才姗姗来迟酝酿好情绪，并且重新提起了精神，由此可见，王家所背负的宿命重担实在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不过那都随着话语消散而成为过去了。心态的转变，让里欧显得比以前温和了一些，不再是冷酷国王形象，更像是互相信任互相扶持的兄弟。 『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接下来我所说的事情是一个残酷事实。』里欧一边说一边翻开准备好的书。 『那是，帕拉戴斯追忆？这本幻想神话小说……』 『没错，就是幻想神话，这本书正好适合做说明。你知道吗，凡是书本都由文字来组成，有限的文字可以演绎出无限的内容，只要懂得解读，任何书都能告诉我们真理。』 创世纪之梦——细密的文字仔细描写了小说最初章节，然而经过斩魔刀的泛光映照，一部分文字渐渐有所不同了，里欧不慌不忙解说道： 『高斯，这是王家世代守护的秘密，同时也是我们为何会成为王族的原因，你可能想象不到，一个世代里从来不会有超过十个人摄取过这些知识……理由，你现在已经知道了。』 里欧所言不假，只要稍微瞧瞧书本上泛着微光的文字，再想想实现这个机会的过程与条件，那绝对是千百万个偶然加起来都无法完成的，所以有幸能够接收到这些真理知识的人，必定是必然的结果。不需要怀疑，自己就是那个被上天选定的人！ 这美妙一幕真是太让人惊叹了，美丽得就像来到生命源泉，亲眼目睹微小的生命颗粒一点一点飘往天上，然后不断成长壮大塑造万千世界。高斯情不自禁伸手去抚摸那些带有灵魂的文字，感觉很温暖又很怀念，因为这当中都是一段又一段远古文明历史啊，不过一瞬间，人眼便看透了无数时光，先祖们历经万千磨难，留下了他们的一切，最后成就了今时今日的我们。王家秘密，原来传承的是一份情怀一种精神啊，只要读懂这些人心财富，王便是那个人们熟悉的国王了。 只不过，再感叹也好，时间毕竟是有限的，高斯刚刚提起了读书兴趣，里欧却硬生生地把手阻挡在文字上面，解释道： 『抱歉，以后再留机会让你仔细阅读吧，现在我必须得让你看清楚何谓魔法的真面目。』 『嗯，明白了。』 『在解释魔法之前，首先你得学会一个词——粒子。』 『粒子？』 『对，根据上古时期……那个，就是很久很久以前没有史书记载的史前时代，人类对世界的理解远比我们现在丰富多了，那时期的人们用「粒子」来描述物质的最基本单位。要比喻的话，就像随处可见的沙子尘土，经过加工混合可以做成房子、工具、城市，如果把那些东西完全破坏粉碎，最后得到的就是沙子尘土。粒子，便是像沙子尘土那样只有最基本结构的东西，但它们的存在实在是太小太小了，以至于我们只能从概念去理解它。』 『你这么讲解，其实是想说，天地万物乃至我们自身都是由「粒子」来组成的，对吧？』 『非常正确！书本上记载的故事，就是从「粒子」开始的。事实上，我只能向你复述那些记载的内容，因为我根本不具备读懂那些史前知识的头脑……也许，高斯你有机会可以把它们弄明白吧。』 他的话牢牢地锁住了思想注意力，驱使好奇心一步一步接近原点。 『我们的世界，可以说就是一个粒子世界，上古时代的人们不但知道这一切，而且也具备了从粒子开始重塑物质结构的技术和能耐，高斯你想想，那是多么多么厉害的事情？』 『如果这是事实，那么，古时的人们应该是能够把任何东西都创造出来了……这样子，不就是无限接近神明了吗？』 『你说对了，根据那些历史记录，当时人类世界有一个犹如天堂乐园般的伟大都市，为人们提供无尽的富足生活。但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那一代文明衰败的标志，就是因为从粒子世界里发现了一种名为「精神粒子」的东西，在众多粒子里，它是最神奇也是最特殊的。』 『「精神粒子」啊，我记得里欧你特地强调过这东西……』 『嗯，那是因为到现在精神粒子仍然无处不在，所以我们才确定那些历史是真实的。你也许从来没听过它，可你使用的魔法却是它的功劳。』 『你说什么！魔法的原点竟然是精神粒子？』 把以上的话加起来理解，很容易就推断出一个逻辑事实——由精神粒子组成的魔法是导致一代文明衰败的原因，所以魔法是可怕的，王家对此产生忌畏，结果便驱逐了魔法师的霍夫曼和立志成为魔法师的自己！其实不单是这两个人，整个黑历史当中，肯定还有更多被迫害被毁灭前途的年轻人……假如有人像霍夫曼那样心生叛逆，对立方便自然诞生出像里欧那样的守护者，怀有梦想的人对抗不抱有梦想的人，他们留下的血与泪，还有比这更加残酷的吗？ 高斯试图深呼吸去稳定自己的情绪，可是那一刻吸入的空气，仿佛都带有臭血腥味，使人窒息！在非常短暂的一瞬间里，真希望自己可以回到过去继续当个无知的教会执事，没有到艾尔废都和『恶鬼』战斗，也不去遇见里欧，只和茜莉娅一起生活在无忧世界里……不过这是不可能的，那浸透到骨髓里的好奇心，那涌动的血液，注定了要让这副身躯去完成一系列事件，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闯祸了啊。 无奈之后是苦笑，年轻人啊，失败乃成功之母，不『享受』过错失与苦楚，又如何知道正确道路在何方呢？里欧尽管是淡定的，可天知道他在过去有没有经历过什么可歌可泣故事，如果没有留下遗憾的话，他又怎么会感同身受地陪伴在身边一起承受这苦涩感？ 真丢脸呀，明明下定决心要承受一切，到头来还是要给予相当时间来接受，自己真是太嫩了！有时候，人就是要像里欧那样彻底摆脱个人感情，这样才能越过情感界限到达更高的境界，触摸到原点的境地。 『抱歉啊，里欧，我已经没所谓了，请继续吧。』 『很好，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啊！』 『还差得远呢！对了，刚才你说我们使用的魔法都是精神粒子的功劳，我怎么都想不明白，那是怎样的逻辑关系？』 『逻辑啊……你只要把这个问题理解为「因果」关系，那就很容易解开谜团了。』 『因果吗？也就是说，因为有了精神粒子，结果便诞生了魔法？』 『表面历史是这样的，不过根据前人留下的信息，精神粒子远比它所能做出的事情还要厉害多了，它可以介入到因果当中，让原本不存在的东西变成存在，甚至可以大胆地猜想，它就是万物的原点。』 『万物的原点？由一个小小的粒子诞生出一个庞大的世界……』 说着说着，高斯惊讶地发现，这不就是逐渐被人们所接受的世界诞生理论吗？一个奇点，和另一个原点相撞，产生大爆炸，从而出现了日月星辰，再形成大地诞生人类，然后进入漫长进化故事…… 如果这是正确的，那幻想神话小说最初的章节，描写的就是世界诞生过程啊！ 『是的，看来你慢慢理解这个世界了。』里欧补充强调道。 『那、那么……！』 『猜对了，精神粒子就是决定一切事件的逻辑原点，古人用「精神」来描述它的意义，就因为它是所有粒子当中唯一具有决定性的粒子，它的存在可以影响到其他粒子变化。不妨假想一下，精神粒子让一无所有的世界唤起了「神」的思想，然后「神」的意志开始推动精神粒子创造第一个事件，再接下来，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世界无限地演化下去，那时候，精神粒子就不是关键因素了，渐渐由「因果」继续接掌事物的形成。但是别忘了，精神粒子仍然存在，只要时机合适，它就会蹦出来改变已成的法则，令世界走向不可预知的领域……』 『不可预知的领域——魔法！』原来王家害怕的就是这一点啊！那是理所当然的，统治者怎么会愿意接受一个不稳因素留在身边。 『是的，魔鬼的法则，魔法。不过说真的，其实我们都不清楚精神粒子是怎样令自然元素变成想象中的形态，所以记载历史里也有把掌握精神意志能力的人称为元素大师。但不管怎么说，都只是一个名词罢了。』 『魔鬼的法则，魔法……元素大师……！』 魔法是一种运用脑波重组空间元素的能力，人类在做创造性思考的时候大脑能够释放出某种特殊脑波，只要坚定意志集中精神，这个世界位面的元素便会对人类的想象作出响应——高斯想起了自己曾经悟出的一点理论，现在，只要加上精神粒子的概念，那整个魔法系统便可以组合完整了！ 『高斯，很抱歉，我的知识水平只能把这件事描述到这种程度了。不过我想凭你对魔法的理解，应该也明白这对大自然影响究竟是多么巨大。』 『嗯，我非常明白，事实上，我很早就认为魔法绝对不是简单的事物，在没有完全透彻个中原理之前，人类不应该无限制地摄取它，否则终有一天可能会为此付出代价的……我是不是很有远见呢？』 『哈哈！真高兴我们都有同样的认知！这样的话，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就变简单多了。』 气氛悄悄地转变，从严肃讲解走到轻松讨论，高斯终于跟上里欧的思路了，其实这才是最值得高兴的。 『高斯，既然你清楚了精神粒子和因果之间的关系，那么你就应该知道，这种力量对我们所在的世界到底有多么可怕。魔法的出现，让那些原本神秘的自然力量变得简单，它改变了质朴生活，让生存法则变得随意，但事情就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万一这存在的大自然在哪一天发生巨变，那人类必然就要付出巨大代价甚至自我毁灭。』 『是啊，人类有想过魔法是从何而来吗？它究竟为了什么而存在？魔法是取之不尽的吗？这些来自大自然的力量难道就是一直默默地服从人类意志？不可能！表面看来，世界是被我们所拥有，但实际上世界有自己一套平衡法则，所以贪婪的人最后一定会受到惩罚，因为他们在贪婪的时候已经埋下了灾祸种子。』 『你这个魔法师，还真是说得头头是道呢！如果人人都能达到你的认知程度，王家就不会害怕魔法造成祸害了，我们的生平也会变得平庸。』 『变成平庸的话就没有那么多故事了，里欧。』 『说的也是，谁叫我们流淌着和先祖们一样的血液呢，要是问题从来都没存在，那我们就不需要费劲去寻找解答方法。』 『那一定是非常无聊的人生，天天听着霍夫曼的训导过活，照着教科书做事，说不定，也不会遇到战争，不会看到上古神兵器，更不会在这里高谈阔论。』 『你这家伙，说得好像什么都不会发生似的……不过也有道理，假如没有遭到入侵，「阿缇纳斯」就永远只是我们守护的秘密了。』 『嗯……的确是，那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言语之间，二人感觉到对方好像知晓一些不为人知的内情。高斯自不用说，他不仅邂逅过异界少女，更陪伴她到达了空无一人的远古都市，然后，热战爆发了。可以说，高斯是唯一见证了全部事件的人。 然而，里欧的态度，那个男人好像也是提前知道战争要爆发似的，否则，他就不会说『你这家伙，说得好像什么都不会发生似的』。只不过，过去的事情早已成为过去了，大家都已经默认不再提及那些故事，无论对与错，反正活着的人都只能承受现在这个结果，再设法寻找更有意义的活法。命运，有时候也不是很复杂的东西。 里欧和高斯互相正视一下对方的眼睛，点点头，竟然同时笑了起来！沉默就到此为止吧，因为大家还得加紧面对眼下的天大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