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城前的攻防（下篇）
第二回合战斗，投入人数、激烈程度和持续时间相比第一回合，全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无论是艾尔多拉多抑或海兰斯联邦，双方都迟迟未能收获理想结果——围绕城门口的攻防战，真的太难打了！ 守方可以借地形优势形成立体阵型，攻方则可以源源不断分派兵力持续攻势，而偏偏的，冲突中心又特别狭窄，没过一会儿，死者尸体和杂物就堆积成重重障碍，于是，双方又不得不转向于用弓兵对射，但这样打是无法往前推进的。结果，谁也奈何不了谁，只能等待什么时候出现重要转机。 『坚持住！不要后退！务必要等到史特莱克指挥官完成任务归来！』多力斯坦人始终坚持着信念，一步都不愿意退让。 『快点啊，快点啊，路德维希长官，我们需要骑兵把敌人赶出去啊……』彼德指挥官焦急地等待援军到来，不时抬头打探远方的动态。 『我应该说过，城门口的战事要交给城门口的守军来处理。我这是机动部队，作用是应对突发入侵事件，你难道不清楚各司其职的意义吗。』路德维希却不愿意出兵支援。 『长官，城门口真的很需要骑兵协助把敌人步兵赶出去！我们不够能力克制他们啊！』 『不够能力就设法激活自己的潜能！这才第二回合，敌人后面的攻势还要更强呢！到时候，打不过了，你们还找谁支援？』 『可、可是……！』 『「城墙」不是留有一些秘密通道吗？自己想想吧，反攻的方法多着呢。』 路德维希这样要求下属是有原因的，他一方面要保留体力应对强力的挑战，一方面则是希望其他人能够在逆境中成长，以此来弥补和对手人员质量上的差距。普通士兵对普通士兵，战斗指挥官的经验对战斗指挥官的经验，超级战斗好手对超级战斗好手，只要有其中一个打出了优势，战况便会对那一方有利——细节决定成败，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长枪队，死守人墙！弓兵队，瞄准敌人头部射击！』当诱捕战法连连被破解的时候，战斗指挥官也醒悟了，明白敌人最后一支重骑兵队是精英中的精英，要跟他们对抗，只能把附近兵力全部集中至重点关口处。 『兄弟们别退缩！拿出破釜沉舟的志气冲过去！！』带头的当然是势不可挡的史特莱克！最强的勇气，最好的战马，最锋利的利刃，最坚固的护甲，四个『最』组合起来连战术都不需要了，只要一直向前冲，最大量的吸引敌人注意力，同伴便能从围攻中突破跟上来！ 『守住阵线！』艾尔多拉多指挥官抓紧盾牌屹立在中路，眼光死死盯着敌人的来势，突然挥剑号令：『第六第七小队，左右散开！！』 『嗯？！』 『集合！截击他们！！』 既然史特莱克凶猛的冲锋无人能敌，那就让开给他通过好了。然后！结合人墙力量拦下其身后的骑兵！ 战争是变幻莫测的，没有永远无敌的战术，只有不断变化的战法。史特莱克突破防线关口以后，猛一回头，身后已是一片血流满地的悲壮情景！一时间，对战双方哀嚎声混杂在一起，深深地刺痛着观看者的心，最后跑出来的，就只有两位负伤的兄弟了…… 「可恶的艾尔多拉多人……又变精明了！」尽管痛恨得咬牙切齿，但现实环境根本不给人悔恨空间，因为一停下，四面八方的敌人马上就蜂拥而至！ 『多力斯坦人！继续跟我走！』 付出了足够多的惨痛代价，又击倒了足够多的敌人，终点也该到了。 可是，面对居高临下的敌人统帅，脚步却根本停不下来！ 『放箭！』用不着高斯开口，严密的防守阵型立刻开始发起反攻了，箭雨接续而来，誓要把人逼得无处可藏。 『别给他跑了！』前路被弓兵拦截，后路则是步步进逼的亲卫队。 形势已不是危急，而是绝境！ 『哇啊……』一不留神，又有一位同伴头部中箭倒下。 『指挥官，给你打火石！』追随而来的骑兵知道战况已是刻不容缓，于是掏出了完成任务的关键物品，还差一步！ 『小心！』 史特莱克的警告来得太晚了，只见一人影突然提着长武器从侧面急速介入战斗，一『喝』！再一跃！砰——！不偏不倚正正击中了同伴的正面！ 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靠只身一击就把同伴从马上给打倒在地？！史特莱克定神一看—— 『他』，全身闪耀着非凡的白色光彩，恍如从天降临的白色天使。脚步轻轻落地时，时光仿佛也跟随着变慢了，唯美长发与薄纱衣服缓缓落下，美妙体型慢慢呈现出来，令人不禁遐想连连…… 「太美了，要是能抢过来，一定是个理想的结婚对象。」 她，原来是一位美人。 同时，也是一位敌人。 『到此为止了！海兰斯人！』守护在高斯统帅周围的，自然是高斯最信任的卫士茜莉娅·怀特！ 『女战士？！』史特莱克仔细确认清楚了，那的确是公主辫发型，女性声线，女性体型，拦在自己面前真的是一位女性战士啊！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只能提起长枪来面对！ 『我劝你最好自己下马，否则，我会让你好看的！』 眼见敌人亮出利刃，茜莉娅当然也拔出白雪长剑来应战，她虽然体型细小，但威势却像极了一个久经沙场的勇士。如此看来，必然是一位大人物，必须要认真对待。 「等等，我为什么要专注去对付这个人？」史特莱克忽然发现自己专心看着对方好一段时间了，而且，这个时间是对方给的——她的出现，直接令周围的杀气都退居二线。 『女人，你究竟是什么人。』将计就计！ 『茜莉娅·怀特——你最好记住这个名字，然后回去叫你的军队绕着走。』 『不！我是在问你的出身！女人，你跑到男人的战场里，你有这个资格吗？！』 『哼，少在这神气了！如果我说，你遇到的是接过前护国将军衣钵的女子，那么，你还有什么不服吗？！』 『没有不服！你的身份正好合适——敢问，茜莉娅小姐你结婚了吗？』 『结、结婚？！』 太意外了！话锋一转，男人的神情变了，女人的神情也变了，剑刃不再锋利，反而幻化成了一块漂亮的镜子，映照出少女爱恋的芳心。 『你、你这混蛋在胡说些什么！哪、哪有人在这种环境下求婚的？！我们是对手！是敌人！』茜莉娅太可爱了，大声呵斥的同时又拿剑指着对方，但是，谁都看得出来，这根本不是战斗架势。 『求婚跟环境和立场无关吧，只要感觉喜欢，就可以向人表白，这是正直男人的做法。』史特莱克正正经经地回答，呈现出大男人的大度之风，更进一步把气氛渲染成浪漫场景。 『讨厌死了！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高兴的，因为啊，我已经有结婚对象啦——！』 『这样啊，我们待会儿再来讨论一下这话题……！』 趁着茜莉娅害羞得扭扭捏捏的时候，史特莱克暗地里拿出打火石往木质枪杆一划！轰！熊熊烈火随即升起，瞬间淹没了整支长枪！ 「天真的家伙，打赢以后没准我还真会把你娶了——作为侧室。」史特莱克端正战斗意志，目光一闪，抓紧『火焰枪』往塔楼的木质结构一扔！顺便宣告胜利： 『艾尔多拉多人，你们的命数到此为止了！』 这真是一记出其不意的打击，胆大而心细，完全抓准了艾尔多拉多人松懈的时刻。 应该承认，史特莱克的思路是正确的，他也成功骗过了茜莉娅。然而，其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想要打败的对象，正正是茜莉娅愿意舍命去守护的对象！ 『伽蒂安之盾！给我拦下它！』 美丽少女光彩夺目的秘密就在于此！一喊叫，再放手一甩，其气势竟然化为无数粒子飘往空中——砰！虚幻光芒力量跟实体武器猛烈碰撞在一起，激发出无比灿烂的火花团！ 紧接着，火花团继续猛烈燃烧，并遵从重力法则落下，毫无悬念的…… 矛盾之间的力量之争，是很纯粹的，穿不透就是穿不透，不可能再有第三种结果。 『可恶！那些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另一方面，艾尔多拉多的围攻战术也起效了，彼德指挥官派遣一支精英部队从房屋地下通道偷偷到来城外，然后与房顶弓兵内城守军形成三方攻势，对死死占据在城门口战线的海兰斯人发起猛攻。结果，不言而喻。 『撤退！撤退！多力斯坦人！全部撤离战线！』 正确的判断，因为，就算马上投入战力去狙击敌人的精英部队，形成乱战，最后也不能避免城门口的兄弟全部覆灭，到头来，占领城门口的任务还是失败了。 既然败局已定，那还有必要争斗下去吗？战斗到底跟撤退的区别只是，损失更多抑或损失少一些，仅此而已。 『撤退！撤退！赶快退到城门外！』 『史特莱克指挥官，对不起啊……我们，太大意了！』 至此，第二回合战斗可以宣告落幕了。海兰斯人望城兴叹，实在等不到指挥官归来也打不进城门口防线啊，但目前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只能把胜负留待后面的战斗…… 一方心痛地跪下，一方自然举手欢呼，艾尔多拉多人用智慧和坚毅连续顶下两记重拳，他们的确有资格庆贺。不过，最高兴的不是活下来的人，而是默默地聆听战斗结果的路德维希，很少流露出欢喜情感的他，终于点头微笑了。 「里欧大哥，您看到了吗？艾尔多拉多人，还是有机会打败对手的……我们会，一下一下拔掉敌人的爪牙！」 短暂庆祝过以后，接下来就要收拾心情了，好好记住成长的经验，这才是变强的奥秘之所在。 『我想，打到这里也该结束了，海兰斯的骑士先生。』 阳光下，茜莉娅轻轻拨动一下银白色长发，显露出少女美丽韵味之余，发丝的反光也随之汇聚成一面精致盾牌了，与白雪长剑组合成攻防一体的战斗架势。 这时候，在少女后方，『火焰枪』的火势已经明显衰退，很快，它就将化为一堆灰烬被遗弃。 怎么办？牌子全部打完了…… 『那面盾牌，是传说的魔法兵器吧。』史特莱克淡定地应对。 『魔法兵器？哦，原来海兰斯人是这么理解的……这大概也可以算作魔法吧，反正都用意志力来发挥它的神奇力量。』 『拿这种东西跟普通兵器对打可以看作是犯规吧，艾尔多拉多人，原来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嘛。』 『哼！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乱扔东西，你没资格说这话吧。而且，我作为统帅的亲卫队队长，要怎样守护我的统帅大人是我的自由啊。』 『居然要使用女人来当亲卫队队长，你们的统帅也不过如此罢了。』 『女人又怎么了？你以为我不敢跟你堂堂正正比试？』 塔楼下，茜莉娅已经在跟敌人约战了，高斯才姗姗来迟赶到。 『茜莉娅你在做什么！我还没叫你出战呢！』 『你还好意思说！要是我来晚一点，这家伙就放火成功了！』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要主动冒险啊，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才不会呢！你不是给了我最强的护盾吗？』 一看到热爱的人，她就什么都不顾了，哪怕敌人仍然骑着马握有长剑在手，茜莉娅也不再把对手放在眼里。这到底是天真还是自信呢？各人心里都有不一样的见解。 首先反应的是高斯，只见其指着敌人喊叫：『士兵！你们都在干什么？立刻拿下他的武器！』 『遵、遵命……』 『等等！这是我的对手！我不能让他小看了！』 哪知道，茜莉娅反过来把统帅的命令截住了！她怎么会有这种特权？ 『茜莉娅你别捣乱好不好！』 『这是我的职责范围！我要履行职责打败接近统帅的敌人！』 这哪是什么职责啊，根本就是小两口在私下闹腾！ 『哈哈哈！艾尔多拉多人，你们可真有趣啊！搞得我都提不起打仗兴致了！』史特莱克突然哈哈大笑，顿时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而后，便从马匹上跳了下来：『好，我承认我败给你们了。』 只见其依依不舍地跟战马告别一下，再随手甩开了缰绳……看样子，他是真的要放弃战斗了。 『来人，把他的武器收下来。』 『慢着！我有一个条件！』 『条件？』仍有变数，高斯于是作了个手势，命令下属不要靠近。 在场所有人都跟着史特莱克的思路走，这其实是不太合情理的，不过这人哪都是情感动物，在他人表达出诚意之后，自己也希望能拿出相应的诚意来回敬。 但慎重起见，史特莱克还是先环视一圈确认没有不轨举动，方才把视线带回到正前方。 『我记得你的名字是做茜莉娅·怀特，接过前护国将军衣钵的女人。』他的目标果然是…… 『怎么了？想要堂堂正正来一场决斗吗？』 『如果我赢了，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如果你能碰到我，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对了，这次我不会使用伽蒂安之盾，只用剑打败你，这样足够公平了吧。』 『一言为定！我虽然不是用剑高手，但我一定会把你抓住！』 『大话就到此为止吧，海兰斯骑士，我们用剑来说话！』 『史特莱克——你会记住这个名字的，茜莉娅·怀特。』 事到如今，阻止是没有意义的。高斯很清醒，这是战争，双方立场决定了这绝对不会是单纯的决斗，就算茜莉娅稳cao胜券也未必会是完美结局。 「有必要做一些防范措施……」只不过，高斯也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未达最佳，所以他只能通过手势要求暗处的狙击好手做好准备。 『史特莱克先生，为何不愿意告诉我你的本名？』对决前，茜莉娅礼貌地问道。 『男人，只要让人记住他最优秀的一面就够了，除非，他遇到了可以完全包容他的女人。』 『男人的世界真叫人看不懂，透露一下自己的本名就这么艰难么……』 『不难，艰难的是撞上合适的机会！』 这开战宣言的确是有点难以理解，通常来说，不应该是说一些激发矛盾刺激斗志的话，然后乘势发起进攻的吗？但这话听起来，怎么反而更像是在寻求互相理解？ 管他呢！反正要打架就奉陪到底，这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喜欢的那个人。茜莉娅全神贯注紧盯着史特莱克冲锋的步伐，再联系那副身躯所呈现出来的重量和力量，用心一计算——她笑了，以天使的微笑，以从容不迫的自信，带动脚步轻轻一跃。 『喝啊——！』敌人的利剑正好来到眼前！无论其采取哪种攻击手法，他都一定要进入对手的攻击范围里。 『后背！』茜莉娅的移动身法简直就是教科书范例，简单，实用，快速，以最小的动作最短距离移到敌人后方，直接送上狠狠的一击！ 『唔……！』史特莱克被击中后又向前扑了好几步才稳住脚步。尽管有厚重铠甲防护，可『白雪』也算是小有名气的细刃剑，所以他不可能毫发无损。 『还想要吃苦头吗？』 『哈哈！我要定你了！』 『笑话！』 轮到茜莉娅发起主攻了，这次是正面比剑术水平！当！当！当！标准套路无非就是那几下，进攻，格挡，进攻，格挡，进攻，格挡，跟不上节奏那一方，自然招架不住对手的攻势，然后架势崩溃。 她太自信，也太从容了，看准时机往对手的武器一突刺，干脆利落地把对方整个身躯打失衡了！紧接着，朝敌人胸甲砍一剑！不后退？再来一剑！顺带划伤手部裸露的肌rou！ 鲜血，终于喷发出来。然而，史特莱克还没扔掉长剑的打算。 『还没完呢！！』 拼尽全身力气的剑刃快速落下，气势特别威猛！ 只是，这最多只能叫茜莉娅后退两步拉开距离而已，她实在太厉害了，该出手时就毫不犹豫出手，该回避时就绝对不去力敌。 结果，一方体力不支跪下了，一方仍然有闲心摆出美丽的获胜姿势。 『你要的是堂堂正正决斗到此为止了，再打下去，说不定我会忍不住把你的手脚砍掉。』多温柔的胜利宣言啊，感觉上，被她杀死也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既然你有这个能力，为何不终结掉敌人的性命，我可不会向艾尔多拉多投降！』 『史特莱克你可别搞错了，我们的目的不是要杀人，而是要从海兰斯联邦手里争取和平，所以，我不会取你的性命——除非你执意要自杀。』 『可笑！你这样子根本不是在参加战争……你只是个天真的女孩子。』 『但是你也没能打赢我啊？要说自己正确，至少也得有能力证明自己是正确的，不是吗？』 一番争论以后，史特莱克无话可说了，唯有默默低下头，丢掉手里的武器。 见此，茜莉娅也礼貌地收起佩剑，向对手回应一个小小的敬礼。 『谢谢你的奉陪哦，其实我也很久没实战过了，真担心会出点什么意外……』 这时候—— 风，不经意的静止了。气氛，不禁变得凝重起来。 那颗跃动的心，也许不再响亮，但，仍然源源不断地输出力量。 他，突然握紧了拳头，一发力，以最快速度扑向了最接近的少女。 整个过程情景就像被定格似的，一格一格，缓缓地，让少女从得意神情慢慢转为惊慌，最后，被偌大的阴影所遮蔽…… 『……风！』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疾风奔驰而过，带来了恐怖的压力，也带来了死亡的气息。 『呀！』纯白的衣裳，刹那间，染上了斑斑血迹，曾经无限风光美丽的白色天使，就这样被强行抹掉了韵味：『呀——！』 『茜莉娅！』高斯连忙冲上去抱着她，并一把推开那个不再具有意义的身躯。 『迈、迈克尔！迈克尔！』少女痛哭着，害怕得不敢面对自己。 『没事！没事！我在这里呢！我在这里，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对、对不起，对不起……』 少女拼命地搂住男人哭泣道歉，她是真心认识到错误了。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因为—— 敌人，倒下了，不是被谁杀死了，只是，刚好被一阵风带过来的利刃给偷走了思想中枢而已。 『呼，真是不可救药……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