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张惠民开枪送红军
何济周回家近两个月，刚回到平利，沈继刚、沈启贤、徐海山、孟子明、王万鑫几个相好的就来看望，诉说了一番离别情。 何济周问了最近培训班的情况，才晓得何济周离开平利不久，培训班就被张鸿远调派到安康协助剿匪，在焦山寨打了一仗，攻破了寨子，活捉了匪首邱正德。有一个土匪叫苟树林愿意参军，就随队伍来到平利，被分到何济周的五班，因这个人会打仗，被张惠民任命为副班长。 几位兄弟说了会话刚走，就见一位五大三粗的人，满身酒气，跌跌撞撞进了门，扶着门框问何济周：“你是谁，找、找哪个？” 何济周想这人可能就是新来的苟树林。反问道：“你是苟树林吧？”来人道：“你咋晓得我的名字？” 何济周道：“我们认识一下，我叫何济周”。 苟树林抹了把脸道：“哦——，你是何班长，你是，你是我的长官”，随着摇摇晃晃地敬了个军礼：“报告长官，苟树林向你、你报到”，话没说完，哇地吐了一地，满屋酒气。 何济周叫了几个人把苟树林扶到床上趟下，很不高兴地批评道：“成什么样子，仍改不了土匪的习性”。 苟树林挣扎着坐起来：“你、你说啥？说我土匪习性？你们这群当兵的，比、比土匪还土匪”。何济周见苟树林喝醉了，叫人：“看住他，不要叫他乱说”。 第二天，何济周远远见到苟树林，就要岔开。苟树林紧跑几步赶上来道：“对不起何班长，昨天我喝多了，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原谅”。 何济周道：“当了兵就要守部队的规矩，不可冒冒失失，信口乱说”。苟树林道：“是是是，我这人做事都是犯在这张嘴上，一喝酒就管不住了，以后一定注意”。 回到五班，何济周问：“听口音你不是当地人？”苟树林道：“我老家在甘肃临洮县，那里比这里还穷，十四岁我就出来了，到处流浪。当过押身工，进过煤窑，讨过饭，反正啥罪都吃过”。 何济周问：“你家那么远咋跑到这里来了？” 苟树林见问，说道：“唉，我从甘肃出来到了汉中的略阳，叫吴新田的人抓了丁。后来张维玺带人撵过来，我就跟着跑到安康来了，脱离了吴新田的部队，游逛了几天，后来到岚皋县保安队当了兵，有一回叫陈定安端了窝子，我好不容易逃出来，正在走途无路的时候，遇到邱正德。他是恒口人，约我上山，后来就当了几天山大王”。 何济周一听，这人也是穷苦人出身，被逼无奈才上山当土匪的。便道：“你这么多年也真不容易呀”。苟树林道：“我出来这十几年，眼看到当官的换了一茬又一茬，受苦的还是受苦，我可把这个世道看透了”。 何济周问：“你咋想到上山跟邱正德当土匪呢？”苟树林见问这个，道：“我当过吴新田的兵，也当过县保安团，也见过陈定安的部队，都他妈一个样，自从跟邱正德上了山，一比，这土匪比部队还好些，起码土匪不祸害当地的百姓，他们只跟当官的财主作对，可惜邱正德叫你们抓住杀了，人头还挂在安康城门上示众了十几天”。 何济周见说的太远了，便道：“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好好谝”。 入冬以后，培训班课程接近尾声。有人传来消息说，在湖北方向，红军闹得很凶，中央军和地方军几十万人前往围剿，战事日紧。贺龙带领的红军部队正向陕西方向逃窜。 消息传来没几天，果然接到沈玺亭命令，培训班作为四团主力，携带全部装备前往旬阳县增援。 张惠民带领培训班一百多人，作为四团先头部队，日夜兼程，向旬阳县进发，走了两天一夜，第三天黎明时分，来到一个小村子，前面不远就是汉江了。 五班长何济周对张惠民说：“走了一晚上，弟兄们都累了，歇一气吧”。张惠民从马上下来，给勤务兵说：“传我的命令，进村休息，天亮再走”。 安排一班长徐海山带人前往汉江边侦察。 张惠民带人进村，不见一个人影，正在纳闷，只听哨兵在村口喊：“干啥的”，一会，押来一个老汉。 只见这个老汉颤颤精精地对张惠民说：“老总饶命”。 张惠民道：“老乡莫怕，问你个事，你们村里咋一个人也不见呀？” 老汉道：“都跑了”，“跑哪去了？”“进山躲起来了”。“为啥躲呀”，老汉望了一眼张惠民道：“听说你们大部队来了，大家害怕，就躲起来了”。 张惠民知道老汉是把自己当成流窜过来的红军，便放缓了语气对老汉道：“莫害怕，我们是县上的驻军，不是红匪。你晓得你们保长躲到哪去了吗？你去把他给我找来”。老汉说：“好嘛”，一溜烟跑了。 不一会，来了个中年人，点头哈腰地说：“兄弟姓陈，是这个村的保长，长官有啥吩咐的？”张惠民道：“你晓得红匪的事吗？”陈保长道：“晓得，县上派人来说，从湖北过来了一大队红军土匪，说这些红军长得是红头发红眼睛，见了女人还要共妻，大家害怕，我就叫大家都进山躲起来了”。 张惠民问：“你见到红匪了？”陈保长道：“我哪敢见呀，听汉江边的人说，过来的人好多哟，满山遍野都是，昨天早上开始从前边渡口过的汉江，过了一天一夜都没有过完”。 张惠民心想，喜得没有轻举妄动，不然自己的一百多弟兄就要吃亏。正在迟疑，陈保长问：“长官还有啥事吗？”张惠民又问：“这些人过江走完了没有？”陈保长答道：“听说快要过完了”。张惠民道：“好好，知道了。你去给我的弟兄们弄点饭吃，走了一夜，大家都饿了”。陈保长道：“好，我这就叫人去弄饭”，走了。 何济周自从经过军官训练班后，还没有参与过打仗，按军事教官的说法，敌人过江时，正是最薄弱的时候，出其不意，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想到这里，便走近前来，对张惠民说：“大队长，现在正是我们出击的好时机，敢快集合人，不然等人家过了江，就不好办了”。张惠民望了望何济周，点了点头，轻轻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随后又摇了摇头，说：“好，知道了，等把肚子填饱了再说”。 不一会，陈保长一路小跑着来说饭做好了。张惠民来到陈保长家里，只见桌上一个大土盆里装着满满一盆黄亮亮的浆粑，陶盆锅盖里盛着浆水菜。弟兄们屋里屋外到处站着、蹲着都“呼嗤，呼嗤”喝着浆粑。 张惠民也舀了一碗，沿着碗边转着圈吸。走了一天路，确实饿了。陈保长提了一小铜壶上前来：“长官，莫得啥好吃的，这里还有半壶包谷酒，你尝尝”。 张惠民接过来闻了闻，说：“算了，喝了浆粑再喝酒，肚子倒酸，我消受不起”。话没说完，只见苟树林上前来道：“大队长，我老苟来帮忙吧”。一把把铜壶抢过去，对着壶嘴喝了一大口，抹了抹嘴道：“还是这玩意过瘾”。三排长上来道：“老狗日的，你莫吃独食”，抢过酒壶，出门来：“来来来，大家都抿一口”，几个班排长争着喝开了。 大家正吃的香，徐海山带人回来了。 张惠民问：“前边啥情况？”徐海山道：“不得了，我们在山上看到，汉江两边到处都是火把，蚂蚁子一样牵成线，恐怕有十几里路长，也不晓得有好多人”。 张惠民问：“他们过完河了吗？”，徐海山道：“我找了一个老乡问，他们说红军过江都过了两天了，后边剩的不多了”。 张惠民叫徐海山把饭吃了开会。等班排长到齐了，张惠民道：“弟兄们，据报，贺龙的部队正在前边的汉江渡口过河，上峰叫我们来这里堵截，凭我们这一点人，我看我们即堵不住，也截不了。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何济周见问，站起身正要说话，被身边的二班长沈启贤一把拉坐下来，悄声道：“据我所知，贺龙人马从湖北一路杀来，绕了这么大的弯，不知经过了多少部队的堵截，都没堵住，过关斩将，不可轻敌”。徐海山凑过来道：“我遇到一个老乡，他说贺龙的一个班在他家院坝里住了一夜，都没进屋。只借了几块门板打地铺，临走还给他留了几块铜元，这样的部队战斗力不会弱”。 二分队长王力亚站起身道：“从一班长侦察回来的情况看，贺龙大部队已经过河，只剩下少量部队了，这正是我们吃肥rou的时候，出其不意，捞一把再说”。 五班长何济周接口道：“对，按军事教程，他们大部队已经过河走了，在人数上他们已不占优势，再加上他们远道而来，已成疲惫之师，此时出击，可收奇效”。 副班长苟树林接口道：“何班长，你莫时刻把军事教程挂在嘴边。你想，贺龙能把这样大的一支部队带出来，走了几千里路，如果他是软蛋，早就叫人家给收拾了，还能轮到今天到这里来？再说，他过河守尾的部队一定是他的主力，你去碰他？等着吃亏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张惠民见说的差不多了，道：“大家说的都有道理。对红军的事，我比你们知道的多，晓得他们的套路。他们自称是穷人的队伍，他们跟穷人是贴了心的好，他们走到哪里，哪里都有探子给报信。贺龙这人我也听说过，是能打仗的，可不敢轻举妄动。刚才一班长说的他们到老乡家去连屋都不进，用了东西还给钱，这个我一点都不怀疑。你们莫小看人家，说不定我们还没去，恐怕早都有人给他们报信了，只怕我们还没走拢，就进了人家的口袋了”。 何济周问：“那我们咋办？”张惠民道：“莫急，等天亮了再说”。 徐海山又被派到江边探听消息去了。 徐海山带了一班人，翻过一座山，远远已经能看到汉江了。一班人沿着小路悄悄往山下走，天黑路榨，大家摸索着往下走。 徐海山小声说：“慢点莫滚到沟里了”。话没说完，走到最后的一个小兵“扑通”一声滚到路边的刺架里了。还没等他喊出声，剌架里一个人一把把他嘴捂住，小声说：“不许叫”。小兵一口咬住那人的手，趁机高声喊道：“来人呀”。 徐海山带人冲到剌架里，只见两人正扭打在一起。几人上前将那人制服，拖到路上来。只见这人二十几岁，身上背着一个搭连，还有一圈电线。 徐海山问：“你是干啥的？”那人也不答话，小兵上前踢了几脚：“你还想抢我的枪？”小兵对徐海山说：“这人恐怕是红军的探子”。 有人上前，一把将那人提起来说：“趁天黑，莫耽误工夫，把他捡拾了算球”。徐海山制止道：“莫慌，看他身上带了啥东西没”。 那人的搭连里装着扳手、钳子，还有一副爬杆子的脚蹬，又在他的身上搜出大半张报纸，上面画着各县的名字与驻军的番号，县与县之间划着连线。 徐海山拿着报纸一看便道：“这人分明就是红军的探子”。 那人见说，赶忙辩解道：“长官误会了，我不是红军的探子，我是安康电报局工人叫王玉田，是查电话线路的”，一口关中腔。 小兵上去搧了一个耳巴。徐海山问：“你说你不是红军的探子，把当地驻军的位置和番号画在上面是何用意？”王玉田答道：“各县驻军都要用电话，我们查线路时，怕走错了路，电报局叫我们把电话线路画下来了”。 徐海山冷笑着问：“半夜三更你跑到大山里来查电话线？哄瓜子哩，还敢抢我们的枪？给我打，不给你来点硬的，你是不会说实话”。上来两人，一阵拳脚，打得王玉田抱着头滚在地上不停喊“饶命，我说我说”。 徐海山这才制止道：“老实说，你来这里干啥？”。王玉田爬在地上道：“我说实话，我确实是安康电报局的查线路的工人，我们局长叫我带着这张图，顺着图上画的线路检查电话线，天黑走岔了路，见你们过来，我就躲在剌架里”。徐海山问：“你见到红军没有？”，王玉田答：“三天前，局长给了我这张图，给我说我查的路上最近有红军过路，叫我小心点，这几天大路上到处都是你们的人，查的紧，我哪见到红军哟”。 徐海山问：“你们局长叫啥？”“他叫李茂堂”，“我看，你就是给红军送信的”。王玉田从地上爬起来，不停地叩头：“我确实不是红军的探子”。 徐海山不敢怠慢，押着王玉田回到村子，向张惠民报告。 张惠民正在保长家里睡觉，听到报告说：“抓到红军的一个探子，身上带有安康驻军布防图”。张惠民敢紧起来道：“押上来”。两人架着王玉田扔到地上，张惠民问：“你是红军的探子？”王玉田道：“我是安康电报局的，我不是探子”。 张惠民把画着线路图的报纸展开看了看：“这是什么呀？”王玉田道：“这确实是我们各县的电话线路图，电话都是通到各个部队的，所以上面写着驻军的番号”。 张惠民问：“你们电报局长叫啥？”王玉田答道：“他叫李茂堂”。张惠民不紧不慢地说：“你们局长我见过，是姓李，对着哩”，说完把报纸撕下一绺，抓了一撮烟丝放上面，卷了一根喇叭筒，把剩下的报纸团成一团，在灶洞里点燃，就着火，把烟点了。 王玉田敢紧道：“长官，我确实是检查电话线路来的”。 抽着烟，张惠民道：“前边就要打仗了，小心自己的脑袋”。王玉田不停的说：“是是是”。张惠民打了个哈欠：“给我滚”，王玉田拾起地上的搭连和电线，走了。 徐海山见放走了王玉田，对张惠民说：“大队长，他是红军的探子，放不得哟”。张惠民不屑地说：“什么红军的探子？不就是一张电话线路图嘛”。徐海山还要再说话，张惠民手一摆，喊一队长沈继刚：“天亮了，集合队伍，向汉江边进发”。 张惠民带领队伍来到汉江边的一座山上。 天色微明时分，远处的汉江象一条白色的飘带蜿蜒横卧在大山脚下。张惠民派徐海山带人前去侦察，不一会回来报告说，渡口有三只船在渡人，大部队已过完，守尾的部队正在往渡口收拢。张惠民喊勤务兵：“传令给后边的人，就地隐蔽，没我的命令不准随便放枪”。何济周问：“队长，再不打就错过机会了”。张惠民瞪了他一眼：“你晓得个球”，拿起望远镜，观察着江边的情况。 苟树林把何济周拉到树林里道：“何班长，打仗的事你还太嫩了，要见机行事，对这些流寇，不敢来真的，只要他走，撵走算球了，就莫硬往上靠，不然要吃亏”。 天渐渐亮了，贺龙人马眼看都上船过江了，张惠民才高喊一声：“弟兄们，冲下山去，不要叫红军跑了”。苟树林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走，赶热闹去”。 来到江边，红军早已过江。 张惠民见江边也没得船，叫对着江对岸放枪，一百多弟兄“冲呀，杀呀”一阵喊，机枪也“答答答”地响个不停。贺龙的部队在对岸还击，双方隔着汉江对射了一阵。 张惠民喊道：“一班长，去找几条船来，过江追击”。 徐海山带人找船去了，过了会回来道：“老乡说上下十里的船都叫红军征用了，一条也没有了”。 张惠民眼看着红军翻过山垭，只好到山上砍了竹子，绑扎成筏子，到后半天才将一百多人渡过汉江，一路尾随贺龙部红军，从旬阳撵到平利。到第五天，贺龙部从平利进入湖北境内，张惠民才命令部队停止追击，将部队带回到平利县城。 欲与作者探讨本小说，请加扣扣：2724414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