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红军坟百姓称老祖
家住碾子沟口的宋典珠，听到后山上响了一夜的枪声，窝在家里不敢出门。天亮后枪声才停了下来，一直到了中午，他才沿着屋后的小路，进到碾子沟里去看看。 来到沟尽头，宋典珠发现岩脚下大石头上躺着两个人，浑身是血，都已没气了。他估摸着是昨晚打仗时从岩上滚下来的。 正要离开，觉得地上的人有些眼熟。上前仔细一看，宋典珠喊了一声：“天呀，这不是红军的神医高指导员吗？”抱着尸体大哭了起来：“大慈大悲的活菩萨呀，你怎么在这里？你咋从岩上掉下来了，你快醒过来，大家还等着你给看病呢”。 哭了一阵，宋典珠才醒悟过来。放下高指导员，出沟来，跑了两里路，来到一家，进门就说：“二娃子，出大事了，红军神医今天走了，你们两个给我帮个工，积点阴德吧”。 二娃子听说是红军神医死了，二话不说，又叫了三个人，跟着宋典珠就往碾子沟而来。 宋典珠回到家，从床上抱了两床棉被，提上扳锄，带着绳子，来到碾子沟里。 几人相帮着砍了几根树枝，绑了一个担架，把高中宽和尚德胜抬到沟口来。在一棵大树边挖了一个坑，把两人用被子囊着埋了，又堆起一个坟头。 忙完这些，宋典珠对二娃子几人说：“今天这事对谁都不准乱讲，要是叫张团练晓得了，他会说我们通匪，这可是要坐牢的”。 几人道：“我们不会乱讲的”。 临了，宋典珠又搬来一块大石头，放在坟头上道：“做个记号，免得以后找不到了”。 高神医牺牲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到了下午，从沟外来了几个人，找到宋典珠道：“高神医给我们几家都看过病的，从来也没要过一文钱，现在他走了，我们来给他烧几张纸”。 宋典珠道：“谁说不是呢？这样的好人从哪里找哟”。 几人来到坟前，给两位红军烧了纸钱，跪在坟头上叩了几个头走了。 红军神医过世的消息很快传到山外，几天时间，就来了十几批人给神医烧纸、上香。 过了几天，宋典珠来到高中宽坟上察看时，发现不知谁在坟头上插了一块木牌，上面用墨笔写着“红军神医之墓”六个大字，坟前还摆放着几样果子，坟头上新陪了土，更高大了。 宋典珠知道，这都是附近受到高中宽治疗的老乡前来祭奠红军神医的。 自此以后，宋典珠每天在家提前烧好一大锅茶，凡是有前来祭奠红军的，宋典珠都要把来人请到家里来喝茶，听他们讲高中宽为老乡治病的故事。 这一天，宋典珠刚把茶烧好，就听见屋外有人在问话：“屋里有人吗，打听个人”。 宋典珠出门来，只见四五个人用门板抬着一个病人，问宋典珠：“请问碾子沟里有个姓高的住在哪里？” 宋典珠道：“这碾子沟里只住了我一家，没有姓高的呀”。 来人道：“明明他说是他们家门前有一棵大药树的，药树边还有一口水井，说的明明白白的”。 宋典珠道：“这沟里药树到是有一棵，但莫得住家户。你们怕是搞错了吧？我在碾子沟住了几十年了，沟里住没住人，我还不晓得？”。 来人道：“这就怪了，明明说的是他住这里嘛，咋没得人呢？” 来人给宋典珠讲：他们家住在寨沟，老人叫林振荣，昨天突然病了，一家人急得不行，商量着把老人送到双河口镇上去。谁知走到半路，老人眼看不行了，气息咽咽。大家正在急得不知如何时，有一个人从山上过来，看到这种情况，就说是如果把病人送到镇上去怕来不急了，他给我们出主意说，碾子沟里新来了一个姓高的先生，治病治的好，叫我们来找他，我们想反正这里近，就来了。 宋典珠给来人倒了茶水，喝完对几人说：“你们可能听错地方了，这沟里确实没人家，你们还是到别的地方找找”。 来人中一个说道：“我听的清清楚楚，说的就是碾子沟大药树边。即然来了，我们还是进沟去看看，反正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宋典珠陪着几人，抬着病人来到药树边。 看了一阵，这里确实没有人家，只有高中宽的一座新坟墓。 宋典珠道：“我说是吧？这里确实没有人家。这座坟里埋的是红军的一个医官”，几个人一脸盲然。 来人中一个年纪较大的中年人听后，对宋典珠道：“你说啥？这坟里埋的是红军的神医？”宋典珠道：“是的，前几天跟官府的军队打仗时，叫人家打死了”。 中年人绕着坟墓转了一圈，发现在药树边果然有一口水井，转身对大家道：“天呀，我们今天遇到神仙了，是神仙引我们来到这里的”。 中年人急忙来到坟前，跪在地上不停的叩头道：“红军神医，你显显灵吧，你把我父亲的病治好，我给你立块石碑，年年给你上香进贡，给你传名”。 同来的几个人齐齐地跪成一排，不停地叩头、祷告。 宋典珠对中年人道：“你们即然来了，就给老人喝点水吧”，回到家里，拿了个碗，来到坟前，从井里舀了一碗水，给病人喝了。 正在这时，一阵大风吹过，山上传来呼呼的响声。中年人赶紧跪地叩头道：“神医显灵了”。一袋烟工夫，山风过后，沟里又恢复了平静。 临走，中年人从坟边扯了一把草，包了一包土带上。对宋典珠道：“反正就这样了，如果我爹的病好了，真是神医显灵”。 过了不几天，宋典珠正要出门，远远看到一队人，吹着唢呐，从山下而来。走近一看，原来是寨沟的林振荣被人搀扶着，林家的大儿子和几个人抬着一块石碑，上面搭着一块红布。 见到宋典珠，一行人高兴地说道：“宋家老表唉，果然神医显灵了，我爹的病叫神仙治好了呀，我们今天是来还愿的”。 一行人来到高中宽坟前，林振荣首先爬在坟前不停地叩头祷告：“红军老祖显灵，活着时为我们撑腰，死后还为百姓治病，大恩大德，永世不望”。 石碑被几人竖立在坟前，碑脚下摆放着一个羊头，几样果品。一阵鞭炮响过，林振荣亲手将碑上的红布揭下来，只见碑上刻着：“红军老祖之墓”六个大字。 红军老祖显灵的故事，很快从碾子沟传了出来，四面八方的百姓纷纷到高中宽坟前祷告，求红军老祖治病。来人都要在坟头上包一包土带走，不长时间，坟头上的土被揭去一层。 家住碾子沟不远的曹有坤儿子只有四岁，身体虚弱，长年害病。这天，曹有坤把儿子带到红军老祖坟前，叩完头，对坟头祷告道：“从今天起，将这个儿子过继给你，改名叫“红孩儿”，求红军老祖保佑儿子身体强壮，长大后叫他也当红军，为百姓救苦救难”。 四岁的儿子望着坟头问爹：“爹，他是谁呀？为啥给我改名叫红孩儿呢？”。 曹有坤道：“记住呀儿子，从今往后，这坟里的人就是你爹。他叫红军老祖，是从湖北那边过来的，他给我们这里的穷人做了好多好多好事，是叫国民党兵打死的。以后每年你都要来给他上香，记住了吗？”小儿子望着红军老祖坟，懂事地点了点头道：“记住了。爹，我每年都来给你烧纸上香”。 第二天，曹有坤请了两个工，将坟前整理出一块平地，又从山上抬来石头，砌了拜台，将坟垒得更高更大了。 红军老祖的事一传十，十传百，一直传到双河口镇团总张孝骥耳朵里。 这还了得，一群穷鬼把已被国军打死的红军当成神仙供着，又是立碑，又是过继儿子，他们这是要造反的架式。 张孝骥马上把这事向祝营长报告了。 祝营长一听，哈哈大笑道：“一个死鬼有啥好怕的，他们要拜让他们拜吧”。 张孝骥道：“营长我的好老哥耶，你不晓得我们这一带自前朝就有白莲教造反的事，那时他们就是以什么神仙的名义起的事哟。你看当前眼目下，来了红军，成立了什么苏维埃，现在又出了个红军老祖，这事如果尽他们这样胡闹下去，穷鬼们都上山当了红军，我们可咋办哟？你们可好，拍屁股一走啥事没了，可我老婆娃子都在当地，还叫我活不活呀？”。 祝营长仍哈哈大笑道：“有这么紧张吗？” 张孝骥道：“依我看，把那个红军老祖的坟挖了，断了穷鬼的念想，镇一镇他们的邪气，也树起咱们的威风才好哟”。 祝营长道：“好，依你的，明天给你一个排，你去把坟挖了，不就没事了？”。 第二天，张孝骥带着一排人马和自己的团练从双河口出发，到后半天，来到潘家河。村里人一听张团练带人来是来挖红军老祖坟的，顿时炸开了锅。 村口很快聚集了几十人，有人带头一齐来到村公所，对张孝骥道：“张团练，死人的坟挖不得的，挖了要遭报应的”。有的说：“谁要敢动坟上一根草，就带他去阴曹地府见阎王”。 张孝骥如临大敌一样，叫团练端起枪对着一群人道：“你们想干什么？我是奉上峰的命令来挖坟的，他是从河南流窜过来的土匪，根本不是什么神仙，你们不要受共 党的欺骗，好好种你们地，不要跟红匪搅到一起，你们不想活了吗？” 有人在喊：“我们拜我们的神仙，关你屁事，你为舍要来挖坟？” 张孝骥道：“他是红匪，国军正在围剿他们，你们想造反吗？” 有人在喊：“我们只晓得神医给我们治病，其它的我们不管”。 正说间，从村里跑出一个浑身污垢的人，蓬头散发，疯疯颠颠，口中念念有辞。来到张孝骥面前，手舞足蹈道：“我是红军老祖高中宽，听说你要来挖我的坟是吧？你敢动我坟头一根草，我叫你活不过今天晚上”，说完扬长而去，惊得张孝骥目瞪口呆。 众人一看，是红军老祖附体显灵了，立时跪倒一片，同声道：“请红军老祖开恩，张团练不晓得情况，你就饶了他吧”。 一名老者上前对张孝骥道：“张团练，你都看到了吧，红军老祖显灵了，这坟挖不得的哟”。 张孝骥半天才缓过味道：“哪里来的疯子，尽胡说八道”。 老者道：“张团练，神仙的话不得不听哦。这样吧，现在天也晚了，你就住在村里，过了今天晚上，你如果没事，明天你去把坟挖了，我们啥话不说。如果你今晚上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看你们还是回去吧”。 张孝骥半信半疑地回到村公所。 到了晚上，张孝骥突然发起了高烧，头痛得在床上翻滚。 有人对张孝骥道：“张团练，看来红军老祖的坟是挖不得的，他在怪你了，赶紧祷告一下，明天上坟去烧几张纸，请老祖原谅吧”。 其他团练急忙找来香蜡火纸，就在床边烧了。不一会，张孝骥的头痛果然减轻了许多。他心中想到，看来红军老祖的事不可不信哟。 熬到天亮，张孝骥传出话来，要到红军老祖坟上还愿。 村里的百姓听说昨晚张团练头痛得象要爆炸一样，都说他冲撞了红军老祖。吃过早饭，村里百姓几十人随着张孝骥来到碾子沟。 张孝骥站在高中宽坟前，插上三支香，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嘴里默默地祷告了一遍，烧了一千火纸，带着一帮人悄悄地回双河口去了。 欲与作者探讨本小说，请加扣扣：2724414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