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开堂祭祖
徐国公府，独孤策这还是第一次来，他现在还没有正式过继，想要进府门，自然有留守在这边的仆从拦着。 独孤策取出秦氏交给的对牌，门子看过之后，才吩咐人开了正门，迎独孤策进府。 这里原先是前隋文帝杨坚之子杨谅的汉王府，建得也是异常奢华，连带着后花园，单论面积，足有两个荣国府那么大，只可惜，宅院建成之后，杨谅就被打发到了封国，连一天都没住过。 后来，大唐定鼎关中，这宅子自然就成了李唐政权的战利品，不知道有多少勋贵，宗室看中了这套宅子，向李渊去求。 可李渊始终都不松口，听秦氏说，当年李渊曾想着将这里留给赵王李玄霸，只等着选定了李玄霸的嗣子，便要正式降旨。 只可惜李渊还没等在众多孙辈中选定中意的人，李世民就发动了玄武门之变，李渊成了太上皇，自然也就顾不上早逝的李元霸的后嗣问题了。 李世民登基之后，出人意料的将这宅院赐给了独孤平云，做了徐国公府，只是独孤平云也早早的故去了，秦氏出家修道，也不曾来这里住过。 这么多年，这诺大的宅院就一直空着，只有秦氏当年出嫁之时的几家陪房在这里打扫，看护。 如今却便宜了独孤策。 独孤策吩咐袭人带着赵长生，段铁杖，将贾玫的嫁妆，体己搬进府库，自己则带着晴雯，跟随着老家人四处走走。 按照后世的建筑格局，这座徐国公府是有三套并排的七进院子组成，这要是放在后世，有钱都没地方买。 后面的花园更是集天地之灵秀，各处亭台轩馆分外别致，草木竹石交映成趣，独孤策看着，心中想道：怕是《红楼梦》书中所载的大观园与这园子相比，也要黯然失色了。 晴雯一进来就看花了眼，道：“大爷！咱们以后当真要住在这里了？” 独孤策笑道：“只等我请旨，承袭了徐国公的爵位，这里便是咱们的家了！” 独孤策不是个追求享受的人，可是能让自己的生活质量好一些，自然也是好事，上辈子为了百十平米的房子都要劳碌半生，如今平白得了这么大的一套宅院，他可是真的发自内心要叩谢天恩了。 “晴雯！你看着这里，比荣国府如何！？” 晴雯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道：“荣国府怕是都比不了这里，刚刚跟着大爷从正门走到这里，奴婢的腿都要走酸了！” 何止是晴雯，独孤策即便是重生之后被改造了身体，走了这一段路，也觉得有些乏了，心里估算着，这套宅子的建筑面积算上这园子少说也有二十几万平米了。 古人还真他娘的奢侈！ 不过和日后李世民父子两代君王修建的大明宫相比，这里自然就是小巫见大巫了，独孤策上辈子曾在网上查过，大明国的建筑面积可是达到了三百二十万平米。 看起来即便是一代明君，在物质享受方面，也是不落人后的。 想想倒也符合常理，臣子家都这么奢华了，作为一国之君，皇帝住的地方要是比臣子的宅院都狭窄，又怎么彰显君王的威仪。 逛了一阵子，独孤策就带着晴雯到了正院，袭人已经将贾玫的嫁妆，体己清点入库，独孤策吩咐了老家院几句，便带着人离开了。 回到了历阳郡公府，独孤策换上一身重孝，先去拜见了秦氏，武氏两位老夫人。 “母亲！这是府上的对牌，孩儿交还！” 秦氏却没有去接，道：“日后徐国公府自然由你做主，还给我做什么，自己留好了就是！” 独孤策也没有推辞，贴身收好了。 秦氏又问起了这次去拿贾玫的嫁妆，长孙氏有没有为难，独孤策既然答应了长孙嘉庆，自然不会在外面丢他们的丑，只说一一清点过了，并没有短缺。 武氏道：“策儿倒是会给她遮丑，我与她妯娌多年，还能不知道那位大嫂的性子，最是个贪吝的性子，当年可是连老公爷的体己都敢伸手去拿的，策儿这一遭，要是没有波折，便不是她了！” 独孤策闻言也是苦笑，只是不好说。 秦氏道：“罢了！总归将先大嫂子的遗物拿回来就好，旁的事，且由她去吧，策儿！灵前少不得人侍候，你也别在这里了，去帮衬着你谋兄弟料理。” 独孤策告退，到了灵堂，一眼正瞧见独孤凌云，父子两个对视一眼，独孤策分明从独孤彦云这位便宜老爹的眼里，看到了怨恨。 独孤策也只当没瞧见，恭恭敬敬的行过礼，便跪在了独孤谋身旁。 独孤谋见着独孤策，小声道：“方才大伯父来时，寒着张脸，大哥此去，该不会是和大伯母闹起来了！？” 独孤策道：“不要多话，让人听见，丢的是谁的脸！？” 独孤谋闻言，也只好老老实实的跪好做小子，他也明白，一家一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汝阳郡公府丢了脸面，可不仅仅是他一家的事，连带着整个独孤氏一门都要跟着丢丑，历阳郡公府自然也跑不了。 独孤凌云只在灵堂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和他一起离开的还有独孤盛五兄弟，每人离开的侍候，看向独孤策的眼神都带着怨毒。 独孤策知道，他与独孤凌云所谓的父子之情，随着他拿走了生母贾玫的嫁妆，体己，算是彻底撕破了脸。 独孤策自然不在乎，对这个便宜老爹，他是半点儿感情都没有，就算是有，也早就随着那一百鞭子给打没了。 更何况，等到独孤彦云的丧事忙完，他就要被过继出去，自然也就不用在顾忌那点儿面子上的情分了。 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天气渐渐冷了，请钦天监择了起灵，下葬的日子，独孤策，独孤谋，还有独孤盛兄弟七人，连带着独孤氏一门的后辈子弟，一起护送着独孤彦云的灵柩返回汝阳老家。 起灵这一天，李世民特意派了皇子李泰前来送行，独孤策也第一次见到了这位在后世褒贬不一的魏王。 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却胖的跟个球一样，至少从外表看不出一丁点儿李世民的英明神武，说起话来竟然老气横秋。 独孤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李泰仿佛一直在看着他，见他看过去，居然还报以微笑。 皇家的人要不要这么早熟啊！？ 独孤策真心要崩溃了，一个七八岁的奶娃子，居然都知道要结交外臣了！ 独孤策如今好歹也算是大唐政权准核心的人物了，可他从来没想过要参与皇子们的夺嫡大战。 历史的教训都装在他的脑子里，但凡是参与夺嫡的，失败的自然死无葬身之地，即便真的拿到了从龙之功，又有几个能有好下场，不是被新君忌讳，死的莫名其妙，就是被新君忌讳，死的遗臭万年。 所以对李泰那小胖子投来的善意目光，独孤策也只当没瞧见，老老实实的跪在独孤彦云灵柩旁边当孝子贤孙。 长安城外渭桥边上，当年独孤彦云与契必合力大战的地方，独孤谋再三拜谢，辞别皇子与诸位朝臣，吩咐起行，一路护送独孤彦云灵柩返回老家汝阳。 路上耽搁了半个月，到了汝阳，先祭拜了祖父独孤楷，独孤彦云的灵柩下葬，又连着做了七天的道场法事，众人这才回到汝阳郡公府的老宅，人人都是满脸疲态。 明日就要回长安，独孤策用过饭，便到了独孤谋的房里，接下来的一年，独孤谋都要在这里为独孤彦云守孝，兄弟两个再见面，就要等到一年以后了。 独孤策进来的时候，独孤谋正坐在桌前垂泪，说到底，他也不过才十三岁的年纪，生父骤然离世，他除了哀戚，心中怕是还有许多不安。 当今天子虽然准他承袭了历阳郡公的爵位，可是，如今他要守孝三年，又有一年的时间不在长安，日后如何，谁能知道。 若是满了孝期之后，天子忘了他这个人，到时候没有实职，怕是历阳郡公这一脉也要没落了。 长安城中多少高门豪族，若是历阳郡公府日后只有一个空头爵位，没有半分实职，怕是渐渐的也要沦于末流了。 不说别的，就说独孤策的外祖家，贾赦虽然有着县公的爵位，却没有实职，如果不是太上皇顾恋老臣，当今天子也要给太上皇几分颜面的话，怕是早就破败了。 独孤策见了，道：“叔父已经去了，你这样早也哭，晚也哭的，当心作践了自己的身子，叔父便是在九泉之下看着，如何能心安！？” 独孤谋见独孤策来了，连忙擦掉眼泪，道：“让大哥见笑了！” 独孤策叹息一声，道：“你我兄弟不比旁人，说什么笑话不笑话的，你的心思，我也知道，只管放宽心就是了，日后便是陛下忘了，难道我这做哥哥的还能不管你！” 独孤谋闻言，心中大安，他向来佩服独孤策，特别是此番独孤策在北疆立下大功，他心中即为独孤策高兴，又暗恨自己当日胆小，倘若他背着武氏跟随独孤策一道北上，说不定也能立下功勋。 倘若如此，谁还敢小看了他们家！ “小弟自然知道大哥顾念着我，只是想到这一守就是三年的孝，不能和大哥一样上马杀敌，为父亲报仇，我这心里~~~~~~~” 独孤谋说着，想起独孤彦云的大仇，不禁红了眼。 独孤策心中一叹，独孤彦云的仇，独孤谋身为人子，怕是报不了了，他熟读唐史，虽说这个时空，有很多错乱的地方，可关于大唐，突厥之间，似乎还在按照历史的车轮继续向前，如果一切照旧的话，李世民将会在大唐贞观四年，挥师北伐，一战击破突厥，生擒颉利。 独孤谋那个时候，还在孝期，自然是赶不上了。 “叔父的仇，我自然会替你报，这一年你只好好的在叔父灵前尽孝，每日读书，习武，日后自然有你我兄弟大展拳脚的那一天！” 独孤谋自然也知道，他就是着急也没用，礼制不是谁都能随便破坏的，尤其是父丧，他要是敢打马虎眼，一个不孝的罪名，就能让他万劫不复。 独孤策又宽慰，勉励了一番，这才告辞。 转天，众人返回长安，一路无话，刚到长安，独孤凌云便迫不及待的找到了独孤整等族老，要将独孤策过继。 以前还要借着独孤平云托梦求嗣子的旗号，如今倒是不用了，有天子的旨意，谁敢违逆不尊。 独孤策知道了，心中也只是冷笑，他与独孤凌云本就没有父子之情，如今不过是将最后一块遮羞布揭去罢了。 况且一旦过继，独孤策就再也没有了钳制他的人，他自然是万分愿意，巴不得能早一天过继出去。 既然独孤凌云主动提出，也没有谁会拖延，到了长安的转天，独孤整便吩咐人开堂祭祖，要正式将独孤策过继给独孤平云。 对此，族中的老幼虽然为独孤策不平，却也是乐见其成。 以往，独孤氏一门靠的是独孤彦云支撑，虽然独孤平云有个国公的爵位，只可惜他命中无福，早早的故去了，也没有留下后人，只等秦氏故去，这国公的虚名也就没了。 如今独孤彦云战死，独孤氏没有了扛旗之人，作为族人也不免担心日后家门会不会没落。 既然有天子的旨意，让独孤策过继给独孤平云，还能继承一个国公的爵位，而且看天子对独孤策那么看重，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独孤氏一门至少还能兴旺三十年。 一大早，长安这边的族人就全都到了，有人要去和独孤策套近乎，可是见他面色阴沉，形容哀戚，只觉得他是因为过继一事，心中不忿，哪知道他心里正高兴着呢。 虽说过继这件事是独孤凌云主动提出来的，可独孤策也是顺水推舟，他若是抵死不从的话，难道独孤凌云当真还能逼他不成？ “大郎！”独孤整走到了独孤凌云跟前，道，“虽说有天子的旨意，可你到底是策儿的生父，你要是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当真要开了祠堂，后悔也就晚了！” 独孤凌云如何会后悔，他现在巴不得独孤策滚得越远越好，可偏偏还要作出一副万分为难的样子：“三叔说笑了，天子降旨，侄儿怎敢不从，一切由三叔做主就是！” 独孤整叹息一声，知道此事万难更改了，他是想不明白，独孤策这等佳儿，独孤凌云为何就容不下他，还上赶着要把这样一个日后能支撑门第的后辈过继出去。 想不明白，独孤整自然也就懒得去想，虽说此事委屈了独孤策，可是对独孤氏一门而言，确实天大的好事，日后有独孤策这个徐国公支撑着，独孤氏一门才能继续荣耀下去。 当即便吩咐人打开祠堂，一众嫡脉旁支的当家人纷纷入内，祭拜先祖。 独孤氏门第显赫，自南北朝时便是名门望族，传至今日已有百余年，祠堂内历代先祖的牌位高高的供奉着，享受后辈儿孙的香火。 独孤策跟随众人拜过了列祖列宗，而后众人起身，独孤整吩咐独孤策跪在正中，只等着祭告了列祖列宗，将他的名姓从独孤凌云名下删去，再写在独孤平云名下，日后，他就是嫡脉二房的人了。 对此，独孤策是一点后悔的想法都没有，只盼着这个仪式能尽快结束，他好与独孤凌云一家子划清界限，虽说没了父子的关系，还是伯侄，但毕竟关系上隔了一层，日后独孤凌云夫妇，在想要钳制着他，却是万万不能了。 “策儿！老夫这便要宣读祭文了！” 读过了祭文，也就代表着知会了独孤氏一门的列祖列宗，同样也代表着过继这件事，没有了更改的余地。 独孤策面无表情，道：“有劳三老太爷！” 独孤整见状，叹息一声，展开祭文，便要宣读，长房的嫡长子过继，这等大事，自然要禀明了列祖列宗才好。 可祭文刚刚读了一半，祠堂的大门便被人一把推开，众人都是一惊，祠堂家庙何等重要的所在，岂能任人乱闯，就算是当今天子都没有这个权利。 方才众人进来之时，外面也留了族中的小辈看护，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独孤氏开堂祭祖的日子，擅自闯进来。 独孤整刚要怒斥，可看清了来人，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一张脸憋的通红，收好了祭文，站在一旁，低头拱手一礼：“见过嫂子！” “哼！我看谁敢把我的策儿过继出去！” 来的人，赫然正是窦母，她原本在房里养病，这一日身子爽利了些，便让丫鬟服侍着到外面透透气，正好听到府上的吓人嚼舌头，听到独孤凌云竟然要将独孤策过继出去，登时就惊呆了，连忙吩咐人备车，不顾病体的到了祠堂这边。 随着一声喊，窦母迈步走了进来，虽然年迈，又正在病中，可是身上那份气势，却让在场众人谁都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