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诡异夜救

    　　浪荡公子走了。她看着自己凌乱的衣衫，就好像做了一个梦一样。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很吸引男人，就连林先生那么正派的男人，看她的目光都有几分慌乱。她对今天是做了思想准备的，她用一个农妇朴素的想法思考了一个其实很深奥的问题，为了生活，她可能会把自己的身体当成羔羊献上祭坛----当然，在她的思想里，不知道什么叫羔羊，什么叫祭坛，但她知道，这种交换能达到某种作用或者换来某种利益，只要她愿意的话。

    　　可是浪荡公子却跑了，拿走了那只已经放上她饱满所在的充满欲望的手。她忽然感到一种深深的羞耻，抱着儿子发出那种压抑着的哭声。儿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哭得满脸的眼泪和鼻涕泡。

    　　白面馍隔三差五地还会出现，但都是挂在进门的篱笆上。那个人不再出现在院子里，她晚上经常趴在窗户格上，想像着那个身影再次出现在门口。后来她终于明白了，他选择的时间都是深夜，而且基本上都是没有月亮的夜里。

    　　再一次的相逢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她有一种预感，这个人今夜会来。她就站在门口的暗地里，眼睛和耳朵都朝着他可能来的方向。当那个声音站在门口往篱笆门上挂东西的时候，她捉住了他的手。

    　　她牵着他到了灶房。没有灯，她在这里支了一个临时的床铺，她今天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做了这一件事。他是慌乱的，他的双手所到之地，都是她的沦陷区。这个笨拙的年轻人，号称“到芦塘城里逛窑子的”，根本就是一个没经过人事的瓜蛋子。

    　　她是他的老师。他慌乱地完成了人生第一课后，在很短的休整以后，又兴奋地进行了第二次的复习。他虽然还是有些紧张，浑身就如火炭一般地炽热，但整个程序已经相对娴熟了很多，两个人都如同在海浪上漂浮一般，从浪峰走向浪峰，最后再回到海滩上，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她知道自己的身子已经不值钱了，一个寡妇还有个孩子。即便是范老四，也不会说是喜欢她，只不过因为她是一个女人，他们在自己身上可以得到满足而已。可这个年轻人不一样，他是喜欢她，把她不值钱的身子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生怕弄疼了一样。她笑话他说你不是到芦塘城里逛窑子呢吗？怎么什么都不会呢？他就一把扳过她的身子说，说我现在就逛呢，我让你说……

    　　他还说他要娶她，她笑一会哭一会。他说得很认真，她当着笑话听。他说从他第一次见到她，那还是娶她到这个村子的第一天，他就喜欢上了她……她信呢，她幸福着这句话，他是一个瓜娃子，在男女方面，他是自己的学生，他比自己小一岁，至今还没有娶亲！他是全村最富有家庭的二老爷！她一边和他缠绵，一边说：小嫖客，你赶紧地娶个媳妇过日子，别一天在老娘身上花功夫了，你就当在这逛窑子了！

    　　他一边忙乎着，一边说：“小*，老子要把你嫖一辈子。”他们的这种狂野隔几天就有一次，说着这些粗野的话，幸福着自己和对方。有一天范老四到她家门口让她把篱笆扎牢些，她用一把木杈把他赶了出去，说老娘就是这辈子把身子给了狗，都不会跟你姓范的！

    　　今夜他又要来了。她照顾儿子睡熟了，还听不到他抠窗户的声音。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难道，他今夜不来了？她看着突然噼噼啪啪响起来的灯花，心里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春娃和六子藏在马寡妇家门前的草垛里，冻得真打哆嗦。“六子，这狗日的不会不来吧？”春娃问。

    　　“估计来呢，范老四盯了很长时间了，今天应该没问题。”六子说。

    　　“六子，你说，我们把人装了麻袋就完事了？”

    　　“咱俩把人装好放到老五的车子上，我们回家就行了，剩下的就是他范家兄弟的事情了，毕竟咱们都是人家的拜把子兄弟，再说，程家也不是啥好东西。让我说，有钱人就没有好东西。”六子说。

    　　两个人不再说话，听声音有人从这边过来了。

    　　程盛泉又拿着一些从哥哥灶房顺来的东西，趁着夜色来到了玉秀门口。他知道这时候，他的心上人正在那里等着他，今晚注定又是一个幸福的夜晚。他并不知道在暗夜里有两双眼睛盯着他，准备代替黑白无常送他到另外一个世界去报到。

    　　他似乎有一种预感，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他想跑，但还是本能地回头看了一下。就见两个黑影，把他扑倒在地，迅速地捂上了他的嘴，他已经叫不出来，因为嘴里已经被塞上了一团破布，味道让人作呕。同时眼睛也被蒙上了。他从小没干过什么活，力气又不大，只感觉有四只铁钳一般的大手，捆住了他的手脚，使劲一拽，他的身子就缩了起来。一只口袋从头上套了下来。

    　　一个人扛着他走，他感觉这个人力气好大。这时候亥时了吧？他流下了泪，玉秀，我今晚是来不了了。他的胳膊越来越麻木，今天是腊月二十四了，他想。我也二十四了，好在这一辈子有过玉秀了。

    　　扛他的人停下了脚步，把他放在一个什么东西上。自始至终没有听到任何的对话和声音。直到他的身体稍稍适应了一下，再听到吱吱呀呀的声音的时候，他明白了，自己是在一辆行走着的独轮车上，这是到哪里去？他的心里充满了恐惧。他此时已经让人捆成了粽子，他的命运已经不再掌握在自己手里，就如粽子一样，等着人来剥着吃掉。车子停下了，就听到很奇怪的声音，也就是“嘭嘭嘭”的几声后，装他的麻袋被解开了，有人在解他的绳子。

    　　那个人只是解开了他的绳头，却并没有整个取掉。等他自己挣扎着取掉绳子后，再取掉嘴里堵着的破布和蒙眼的东西时，就看到一个奇异的景象：这是一个坟场，竟然是自己家的坟园！这里面埋着他家自他以上的八代祖宗，再往上的埋在更加远的一个地方。地上有两个人，穿着皮袄，他哆嗦着摸了一下鼻息，都还有气，分明是受了袭击。天色昏暗，他也认了出来，他们是玉秀的两个小叔子，范老四和范老五。在坟园的一个拐角，已经挖好了一个坑，从上面挖出的土就能看出，这个坑很深。

    　　他倒吸一口冷气。他明白了，这个坑是给他准备的。范家兄弟今晚是要把他埋在这里，他们选择的地方确实极佳，竟然是他家的祖宗坟园。那个位置不会埋人的，那么他将永远在这里不见天日地埋着。估计自己要是失踪了，打死也不会有人想到会埋在这里的。那么救自己的人是谁呢？他再一次心有余悸地看了这两个人一眼，用脚踢了范老五一脚，他哼了一声，程家二少赶紧以最快的速度往家里跑，他怕自己跑慢一点，真的会被埋进那个坑里。

    　　回到家里，他也不叫门，翻墙就进来了。一叫门，宋谋儿又会给大哥告状。他睡在自己的炕上，心里在回味着这一次的死里逃生：捉他的两个人感觉不是范家兄弟，那么有力铁钳一般的手，他现在想起来都能感觉到疼痛；路上走的时候他虽然看不见，但听得见，应该是只有一个范老五推着车；那么范老四应该是今天才开始挖坑的，太早了会让村里人发现，他家的坟地毕竟离村子不远。救自己的这个人只是给自己解开了绳头，在他自己取绳子、取堵口布和蒙眼布的时候，这个人已经离开了坟场……救了自己这事如果让大哥知道，那是要酬谢多少的好事情！他知道，虽然自己在外面睡了马玉秀，大哥肯定要收拾他，拿家法给他松皮，但对待有人想要他弟弟的命，以大哥的脾气，估计就是花上一笔钱也要让他们人头落地。救自己的这个人不简单，他不但要救自己的命，还是让他自己知道他将要面临的危险。而且，他还不想要范家兄弟的命！他不让自己看到他，说明他认识自己……

    　　他想得脑子都有些胀，还是没有理出头绪。范家川有这样的人吗？如果有，那也是侠客一般了。他摇摇头，睡在床上，脑子里还在回想着范家川的每一个人。

    　　改莲睡不着，点着了油灯一个人胡思乱想。都这个时候了，肖子铭还没有来。她听宋谋儿说了，是给马寡妇家送对联去的。马寡妇家又不远，他不会出什么事情吧？一想到这里，心里就咚咚乱跳起来。她笨拙地下了炕，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去找他吗？很明显是一个愚蠢的决定。这么长的路上他能到哪里去？他不会和宋谋儿一样也到范老大家去了吧？一想也否定了，他和自己都不怎么说话，怎么会到那种人多的地方去。

    　　她暖好了两个被窝，和身钻进了被子。她的身体已经十分笨拙了，吹了油灯，她竖着耳朵听着外面。她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是那么地依赖着这个人，这个不知道底细又救了她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还在不在世，也不知道肚子中的孩子他爹还在不在世。现在能看到的依靠，就是这个男人了。肖子铭呀肖子铭，你到底干什么去了，我害怕，我害怕！

    　　门轻轻地被推开了，又轻轻地闩上。那个门栓是慢慢地闩上的，一寸一寸地挪过来的，她知道，进来的是肖子铭，他肯定以为她睡着了。他上了炕，在脱衣裤。如果不细听，基本听不到他的声音。他悄悄地钻进了自己的被窝，一切都在黑暗中没有声息。

    　　改莲点燃了油灯，一脸的泪痕，她把油灯举到他的面前，问他：“你到底做什么去了？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在这里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