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局长易人

    局长在全局的案情分析会上提出了他的几个疑点，有的人认可，但更多的人是怀疑的态度。他们认为，一个悍匪都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为什么还要怀疑？这个世上哪个人会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如果不承认这件事情，那么会不会因为杀文老四的事判决秦嘎毛死刑，还是个未知数，毕竟这两年在打击敌对势力方面，“少杀慎杀”是基本原则，再说当时的文老四本身就是地方恶霸。人都有求生之心，秦嘎毛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这个观点的持有者不在少数，尤其对王因培来说，他感觉罗局长这么做就是茶叶里面挑骨头，归根结底，就是怕自己立了功，当了副局长。他的这个观点得到了局里大多数人私下里的支持，有的老人手就感叹说这个老罗人是个好人，就是太不会做人了。

    罗局长还计划着对秦嘎毛的案件再进一步进行审理，争取把真正的凶手揪出来。他也知道，秦嘎毛的供词越来越完美，基本就是一份标准的情景再现。他发现，随着一次次的提审，秦嘎毛竟然极力往上面靠，但正是这一点，让他越来越感觉到其中的猫腻越来越大，疑点越来越重。

    一个能把马德谦那样身手的人，在没有形成任何外伤的情况下给杀了，又让秦嘎毛这样能血刃文老四的悍匪甘心为其顶罪的人，身份自然不简单。他有信心，只要给自己一点时间，撬开秦嘎毛的嘴，就能挖出这个真凶。我会把真凶找出来的！秦局长对自己说。

    王因培科长没有给他这个时间。罗局长在自己的办公室接到了县委的电话。在县委书记的办公室里，他听到了县委对他客观公正，甚至可以说，高度评价了他的工作。当他还没明白到底什么事让繁忙的县委书记亲自找自己谈话，县委书记说了，考虑到工作需要，让他到县武装部去报到，职务是部长。

    他是无可奈何的，但也没有办法。秦嘎毛身上还有那么多的疑点，局里还有很多工作.....他像一个委屈的孩子，面对一个错罚了自己的老师。县委书记遗憾地告诉他，到哪里都是为党工作，去吧！

    罗局长到局里收拾东西的时候，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来送自己。一个和罗局长关系比较好的同事偷偷对罗局长说，老罗呀，你以后到什么地方还是别这么锋芒毕露了，都四十多的人了。大家都说了，这次是王因培找了他姨父，把你给换掉了，你在局里工作是搞得好，可也太直，得罪的人也太多了！

    小孟来送了他，帮他把东西拿到了武装部。他对小孟说，这个案子再挖一下，估计当年杀害你一家的内幕，也能挖出来一些的。

    王因培直接任了局长。他因为侦破秦嘎毛这个案件立了大功，本来想着当个副局长，没想到把这个副字还给甩了。知道内情的人说，破案是一方面，主要原因是有一个在地区当大官的姨父，县委书记都得听他的。

    秦嘎毛供认当年的孟家灭门案件是马德谦干的，与李凤山无关。至于当时参与灭门案的几个人，除了秦嘎毛，别的好像都死了，反正谁也说不准到底还有没有活着的。孟凯彪很是失望，但也再一次确认，自己的二哥孟凯虎当年确实是把李凤山施了私刑，与宫刑无异。

    新上任的王局长做事雷厉风行，在请示了县委以后，为了对敌特势力形成强有力的震慑作用，县公安局在范家川召开了对秦嘎毛的公审大会，结束后准备在县上再进行一次公审大会后，再枪决，杀一杀他们的锐气。

    来了三辆车，警察和解放军都有，全部背着枪。范家川的所有人都参加了公审。秦嘎毛被押上了审判台，王局长做了慷慨激昂的讲话。口号声震天动地，响彻云霄。肖子铭一家站在台下，目睹了整个过程。

    当要把杀人凶手在范家川进行公审的消息传来后，肖子铭知道，这是秦嘎毛替自己把事给扛了。除了他，再没有别人，别人不可能顶，也顶不了。改莲说，他爹呀，你又一次死里逃生了，这是命！肖子铭说，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到什么时候，我这样的人，总有一天会像雪化了一样，死孩子会自己亮出来的。改莲说，能活一天是一天，你是好人，老天爷照顾着呢。

    早上范志信敲锣通知的时候，肖子铭听到了。改莲说，你要是心里难受就不去了。以后在心里念着他的好就行。肖子铭说，我不但要去，还要站在前面看，到时你注意看着些，有人还是怀疑我着呢，他们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的。县公安局的怀疑对象里就有我。范老四偷偷给人说着呢。

    肖子铭和别人一样，都想挤到最前面去看热闹，毕竟在村上公审犯人，这样的事情很少，比赶集还热闹。邻近村庄都有人来看，挤得人山人海。肖子铭仔细看了看秦嘎毛，他后面背着亡命牌，五花大绑，被荷枪实弹的警察押着。

    这个位置本来是自己站着的。本来应该是自己被五花大绑，在这里接受着法律的审判，面对着范家川人们的惊奇和愤恨的目光。可是，现在这个本属于自己的位置，站着另外一个人，而这件杀人案，却与这个人无关！

    他知道像秦嘎毛这种人，即使打死都不会让他承认一件他不愿意承认的事情。那么只有一点，他不但承认了，而且知道这件事情真正的制造者是谁！秦嘎毛知道他李凤山的本事，也正因为他，秦嘎毛才会承认。是他，保护了自己！

    肖子铭的感觉是很准确的，此时人群中不止一个人在盯着他。他本来此时想痛苦地流泪，为了自己的兄弟！但他没有，他就像一个少见多怪的乡民，为了看热闹，挤得已经没有地方可去，还再往前挤，都恨不得挤到台子上去看个清楚。他那张受过伤的脸，此时给人的感觉是那么地粗鄙，甚至流露着一种猥琐。

    这哪里像是一个同类被处决而应该有的表情？这张丑陋的脸上没有悲伤，没有同情，有的是一种看热闹的兴奋，在这个热闹的人群里，他只是一名普通的看客。

    小孟听从了公安局前局长也就是现在的武装部长的建议，他还是怀疑着那个肖子铭。可是今天小孟在暗处观察了，他发现前局长的判断似乎是错误的。至于范老四安排的人，也在暗中观察，得出的结论和小孟完全一样。范老四安排的人是他的老婆，晚上他老婆对他说，你让我看那个肖疤脸，那脸又怕人，还硬往前挤，恨不得到车上去看热闹。别说是他同伙，他那模样，就像看耍猴一样把他高兴地。

    肖子铭听着改莲给他讲今天的事情。改莲抱着水寒巧妙地把自己置于一个极佳的位置。她发现肖子铭的判断是敏锐而准确的，公安上的小孟，范老四的老婆都在暗中盯着他，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如果今天肖子铭不去看的活，后果不堪设想，她的头皮发麻。她现在才知道，自己的男人身边还有多少人在盯着，他的危险根本就没有完全解除。

    肖子铭当然无法知道县公安局发生的人事变动，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其实是命悬一线。新任的县公安局长王因培，虽然志得意满，但是来自各方面的质疑依然不断。前任罗局长虽然不太会处理人事关系，但他的人品和业务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当人们意识到这个王因培在业务方面有硬伤的时候，又想当然地怀念起以前的老局长来。

    老局长并不老，只是相对于新局长资历而言。既然局长职位换人来自于秦嘎毛一案，那么解铃还须系铃人，就从这个案子上重新找到突破口吧。

    无论是前任局长还是现任局长，都知道秦嘎毛对于自己的重大意义。在经过审时度势以后，王因培局长打出了一张险牌。

    王因培局长在公审完以后，本来想把秦嘎毛拉着去指认作案现场的，但最后又放弃了。秦嘎毛的眼神已经告诉他，这个悍匪对这个地方并不了解。王局长后背一阵发麻，他心里清楚，他似乎利用了别人的同时，也被别人利用了，只不过对方是以性命为代价的。

    秦嘎毛从范家川拉回来已经几天了，拉着出去参加公审的事他又经了几回。他已经做好了被枪毙的准备。他在每一个地方被站在车上让人们“观瞻”的时候，他都幻想着能看到李凤山那张熟悉的脸。可惜，那么多的人，他又不能转来转去，只要他在台上想转头的时候，边上的人会把他的头往上一压，让他老实一点。

    他要求见自己的jiejie，也没有得到批准。他就在心里想，我呀，虽然在死的时候，还保住了一个李凤山，到了下面，大当家孙先生你们肯定会夸我是条汉子吧？

    那个姓孟的小公安，一个劲地追问当年孟家的案子。你当老子傻呀？他对这个小公安的身份没兴趣，你是谁跟我无关！他只能给他说，自己没有参加那起灭门案，那是马德谦做的。但他把李凤山撇了个干净，这个倒是实情，那确实是马德谦给人家李凤山栽得赃。

    今天不知怎么回事，门口站岗的少了两个，原来是四个。送饭来的人把饭放下以后，竟然把钥匙放在了门口的桶子边上！他的心狂跳起来，他紧张地在心里计算着，从门口到大门的距离，他看到了生的希望。逃出去！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慢慢靠近那串钥匙，打开了手铐和脚镣。他心里也在纳闷，这两个钥匙怎么会放在这里呢？他顺着墙溜了出去，他看到两个卫兵背着枪，在一个台子上吃饭。天刚刚有了一点灰黑色，他知道，只要跑出那道门，从那片树林里钻进去，在这样的夜色下，用不了多大时间，他就会重新获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