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藏龙卧虎
小凤含着泪,就那样看着继羽。她心里突然充满了一种悲壮的感觉,好像自己站在这里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些一直护着她的人。 肖家爸和继羽,还有沈先生,那个不能叫爹但却又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 昨天晚上她想了一夜,想到了自己苦命的mama,她甚至在心里想到了自己的mama和林先生,你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让我如此痛苦? 女儿大了,在终身大事上却没有人为自己说上一句话!当泪水打湿了枕巾的时候,她下了决定,为了你们,明天我必须去送继羽! 继羽还是那种憨憨的样子,就是这个笑,让她想了多少年。对面的少年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不知道说什么,但却有千言万语想说。我以后会给你写信的,他在心里说。 “继羽,你是咱范家川第一个大学生,也是咱金沿的状元,姐为你高兴。”小凤流着泪给继羽整理着身上的被面,其实是怕大家看到她脸上的泪水。 她把自己给继羽称的是“姐”,继羽听出来了,边上也有人听出来了。改莲也听到了,她愣了愣神,还是站在外面看着两个年轻人。 他们再也说不出什么话,在这个场合,想说的也都不能说了。门口突然传来了汽车的声音,也正好救了这两个正处在难堪境地的年轻人。 这是县公安局的警车。说来也是极巧的事情,前几天沈丑丑两口子到县城办事,说起了继羽要走的日期,孟副局长说干脆我给局里说一下,把状元往县城送一下,也是公安局尊师重教的一种表现吧。 因为县公安局领导的到来,场面显得更加热闹而隆重。公社的拖拉机也不能空跑,跟在后面拉了几个顺路到公社的村人。今天是沾了状元的光了,拖拉机上坐着的人都念叨着。 热闹的人群准备散去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程小凤是什么时候走的。 继羽当了状元的这个话题人们还在津津乐道的时候,他从大学寄来的信已经到了范家川。 公社到村里的邮递员都是半个月才来一趟,有时候干脆托常到城里的几个人带回来,本来这个地方就没有几封信。能看到的就是六子经常收到苗春娃的信以外,别人的都是零零星星的几封罢了。 继羽给家人寄来了报平安的信,给小凤也写了信。给小凤的信是用纸糊起来的,上面专门写了“水寒转小凤收”。 合作把那封转给小凤的信以极快的速度拿走了,连水寒给父母读信都没有陪着听。 肖子铭到了村部以后,也慢慢地开始读报认字了。在别人的眼里,这个从小队长到大队长又当大队书记的人,确实是爱学习的一个人。 当然对他而言,只不过是把以前不识字的历史往白洗一下,这正好是个机会。 继羽在信里向家人问了好,描述了他在大学的所见所闻。信里只字未提程小凤,这一点让改莲心里很不舒服。 改莲没有读过书,听了信以后想让水寒再给她读一遍,可是水寒找了个借口出去了,肖子铭只是自己拿着信看,没有给她读的意思。 “你说继羽给小凤的信里写了些啥?”改莲问。 “他们写啥,我管那么多干啥?”肖子铭的态度让改莲更加生气。 晚上吃饭的时候,因为改莲的脸色不好,两个孩子都没有敢说话。 继羽在信里鼓励小凤一定要相信自己,而且告诉她,她们宿舍都有人已经定亲了,他想等放了假期,给她也照张像,让他的同学们也看看他的未婚妻。 真是个傻瓜!小凤在心里偷偷骂着继羽,可是那一脸的幸福让合作都看了出来。 小凤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她知道在远方有一个少年喜欢着她,就像她喜欢着那个少年一样。 这种思念是甜蜜的,她躲在屋子里给继羽写了信,有些当面不能说的话却可以写在信纸上。有时候都让自己感到脸红,撕了重写,却还是原来的句子。 一切都是那么默契。水寒给继羽的回信中都要夹上小凤写给他的回信,和寄来的信一样,小凤的回信是用信纸糊起来的。 村里的回信和收信都是在林先生的药铺里,这里就是一个临时的邮政所。林先生现在已经没有了村部的职务,他重新回到了过去,成了一个专职的看病先生。 一切都看得那么地顺利,每当他看到小凤的脸色,都能知道这个女孩子的一切都是正常而顺利的。 改莲最爱到村里的公开场合说到关于继羽的话题,水寒不止一次地听到mama和人们议论的内容,根本和大哥在信里写的不一样。 大哥这才到大学多长时间呀,mama已经给别人说大哥要入党了,当了班干部?大哥在信里只是说他的方言有点重,改起来有点费劲。还说前一段时间大家推他当了舍长,就负责监督宿舍里的人搞好卫生。 mama给丹青jiejie说的最多,丹青jiejie把这些事到婆家一说,沈家是个大家族,随便一扩散,大半个村子都知道了。 沈先生听到这些新闻就在心里发笑,但表面也不说什么话。在范家川除了林之轩和肖子铭程二少几个人以外,别的人他都不怎么看得上。 他蹲在林之轩的药铺地上,两个人下着棋说着话。他说老林呐,我看这小凤和继羽两个的事情悬。 林先生不说话,他只是听着就行。沈先生也不用他回答,自说自话便是。 “肖家大儿子才到学校几天?就能入党?老林呀,老肖人好,他那个老婆心眼多着呢!” “复旦大学是个什么去处?入个党有多难?肖家婆娘明摆着拿小凤的成份说话呢。” 说到入党的事情,沈先生再没有说什么。自己就因为一个历史上的“三青团”的原因,到现在都没有解决这个问题。 实在说沈先生并没有那么高的政治觉悟,他只是想着范老大那样的人都能入党,范老四都能,为什么我不能? 这是他心里的一个痛处,他可以不重名不重利,可是这清白两个字,他是在乎的。 他们两个经常说到肖子铭,对这个人除了有那么一点来历说不清楚以外,别的都是无可挑剔的。 沈先生咳了一声,林先生回头一看,是肖家的二儿子进来了。 这个叫水寒的家伙,已经上了中学。他只要在这个村子里出现,不是和村里的孩子们在磨房那个地方玩着,就是在药铺里看别人下棋。 对于这个十来岁的少年,沈先生倒是很有兴趣。正好有人来看病,沈先生就开玩笑说水寒,你敢不敢,咱俩下一盘。 下就下!这个小子一点都没有怵他的意思,上来又是当头炮又是连环马的,全是攻势。刚开始沈先生还有点逗着玩的意思,到后来还险些给输了。 水寒下了没几盘就让范解放给叫走了,好像说是那边有几个孩子出了纠纷,让他调解去。 沈先生就给林先生说,这个肖家的二儿子我看着是个厉害人,从下棋上都能看出来。 林先生开玩笑说你干脆找个热闹地方去给人算命得了,反正你是教书也教不成,当村部干部也当不上。 沈先生说,我没当上总比有些人当上以后又让撤了强。林先生听了一愣,接着又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继羽的事情终于不再是范家川的头号新闻,更新的新闻以绝对优势覆盖了它,那就是地区当局长的苗春娃回了金沿县,当了县长! 这个消息更加让人吃惊,但并不是所有的范家川人都感到高兴。在每一个喜讯传来的同时,总有一些人在背后持着相反的态度,甚至是诅咒。 苗春娃已经把名字改成了苗树江,现在的称呼是“苗县长”。 苗县长并没有像人们想象中的那样来个衣锦还乡,一上任就回到范家川,给他父母上坟。 他骑着自行车带着秘书到别的乡去考察,回到县上已经一个多月了,硬是没有踏进范家川一步。 范老五成了副厂长,这也是前几天范老五回到村子里来,不小心说漏嘴的。他一再安顿这些事不要往外说,当个副厂长不要到处给人说,好像谁要炫耀似的。 他的吩咐根本没有起到作用,范家川的好消息一件跟着一件,肖家的状元苗家的县长现在又来了个范家的副厂长,哎呀,范家川藏龙卧虎呀! 藏个屁!沈先生和林先生下着棋的时候很难得地说了一句粗话。 林先生说你这是何必呢,这不就是出了几个人物吗?沈先生冷笑着说,有的是人物,有的让我说,越爬的高越害人。 林先生不再接话茬,沈先生的话他宁可听不懂。 村人们关心的事情是范老五当了这个副厂长和苗县长到底有没有关系,争得面红耳赤也没有什么结果。当所有的人都看着六子,希望他能给大家有一个解释的时候,他却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范老五的老婆抱着二儿子在村子里走过的时候,人们都恭维着她有福气,男人的官越当越大了,可能要把她们娘三个接到城里去吧? 素素只是一笑,并不答话。她似乎只是专心地抱着一个领着一个,那才是她心里最重要的事情。 张八月见到她的时候没有以前那么敌视,因为下着大雨的那天,因为那个特殊的机缘,两个人好像有了一种奇怪的情愫在心里。 “你真是个爱撅尾巴的狗!”张八月当面就讽刺着她。“这个才几个月,你这肚子又装了一个?” 素素向她笑了一下,没皮没脸地说了一句:“东西是我长的,可我又哪能管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