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正月百态
新岁把小凤送到院门口就停住了脚步，小凤轻声说：“你回去吧。”新岁嗯了一声，但站着没走。 小凤到了屋门口，看了一眼，那个人还在。 她坐在如豆的油灯下，想着自己的心事。想得最多的还是mama。 mama真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她只不过是爹用钱换来生儿育女的工具罢了！一种因为mama做为女人的悲哀占据了她的心头。 院子里又传来了脚步声，今天是年三十，来的人她都能猜到，无非就是平时关心自己的那几个人么。 林之轩领着林转转和铁子来看她了！她急忙从炕上跳了下来，这是自己的爹，再怎么说，哪有老的给小的拜年的。 转转给她带来了一些吃的东西，都挺值钱的。她不得不承认这个jiejie对她是真心地好。 林之轩坐在炕沿上，拍了拍了旁边，示意她也坐在这里来。她坐在这个血缘意义的爹跟前，闻着他身上的烟味，突然感觉到了自己心里的那种踏实。 转转和铁子上了炕，铁子欢喜地在炕上打着滚，调皮地玩着小凤jiejie的发梢。 林之轩说，你们两个都大了，我今儿来，就是想着你们都能给我给个话，我每天晚上睡不着啊，给你们的妈咋交待呢！ 两个女儿都不接他的话茬。稍过了几分钟后，转转说爹呀，咱过年不说这话好不，吵吵闹闹的。 林先生把手放在小凤的发梢上，说铁子你把手取掉，jiejie的头发都让你弄乱了。而他自己却把小凤的辫子抓在手里轻轻地抚摸着，这个女儿他真的欠得太多，却又无法弥补一丁点。 小凤的心融化了，这才是自己的爹爹，这是自己的亲人啊！她说爹，我想哭！ 这到底是一个喜庆还是悲伤的节日呢？林之轩把小凤揽在肩头，任凭女儿的泪水打湿他的衣衫。 门外老远就听到合作的声音，这个淘气的小女孩在两个哥哥的护送下过来睡觉了。 小小的屋子突然多了好些人，显得更加地热闹了起来。转转带来的好东西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兴趣，今天过年，大家都吃饱了。在这个年月里，吃得没了饥饿感倒也是少见的。 林先生给他们讲这年三十“大尽”“小尽”的来历，讲了《水浒传》里史进因为把“大小尽”搞错而险些丧命的故事。 这晚上林家姐弟也住在了这里，炕烧得太热了，一晚上净是几个人翻身的声音。 大年初一路上都是拜年的队伍，几个大家族的子侄们都组成了很正规的队伍，他们互相遇到的时候，都在琢磨着谁家的队伍大一些，在村人们的意识中，这也是比的指标之一。 程家的队伍小一些，他们的来源也比较杂。沈家和范家的队伍可以用壮观来形容。 *是由苗春娃来拜年而掀起的。村子里已经形成了很多的聚餐点，以家族为单位进行的。 苗春娃进了范家辈分最高的一家，就连范老大都要叫他一声尕爷的。 范氏家族的聚会也正在他家，虽然已经贵为县长，名字也改成了苗树江，但人们还是记得他叫苗家春娃。 上房里人声鼎沸，苗春娃就是在这个时候，在五哥的陪同下进来的。 人出人进的，都没有人注意。等到苗家老五站在先人桌前焚香时，有人才看到，咦，今天是大年初一，苗家老五怎么已经开始来给范家拜年了？ 在范家川的习俗中，初一是给本家族人拜年的日子，外姓人除非有事来了才会拜年，专程来拜年的几乎没有，“初一不出门，初二拜丈人呢”。 当人们看到苗老五还在惊讶，再看后面的人，就有人喊出了声：“哎哎，那是苗县长！” 苗家兄弟已经跪在了地上，于是范家几辈子也全部跪在了地上。炕上的范家尕爷咧开嘴笑了，看着一地跪着磕头的脑袋，这个八十岁的老农民开心地笑了。 地上给咱老汉磕头的人是县太爷！人们都撵到苗县长跟前，争着抢着要把苗县长扶起来。 当年的苗春娃两次的举动让整个范家川都感到了骄傲。不是吗？我们范家川出了县长这个我们不吹，可是我们的县长当军爷的时候，车到村口，人都是走着进村的！我们苗县长春娃，大年初一给村里的长辈都拜年了，磕了头的！初二县长要上班，懂吗？ 苗县长在大年初一用了大半天时间给范家川的老人们磕了头拜年后，当天下午就回了县城。 改莲把苗县长的事迹对三个孩子进行了热蒸现卖式的教育，除了水寒以外，继羽和合作都听得很认真，最后都说以后要当苗县长那样的人。 小凤来给肖子铭两口子拜了年，改莲表示了很正式的欢迎。中午饭吃过后，小凤就回去了，合作屁颠屁颠地跟着走了。 在乡人们的理解中，似乎只有春节才是值得他们欢庆的日子。路上总能看到串门拜年的，人们也到邻近村庄或者对方到这个村子来。 丹青来给肖家夫妇拜了年，规格明显是按女儿女婿的标准。这一点让肖子铭很是激动，他总有一种预感，丹青是不是觉察到了什么。 丹青回了娘家，丑丑把她们娘俩送过去就回来了。家里事情多，还有一个小meimei，有几个媒人都说是正月上门，他这个当大哥的到时候是主要角色。 丹青和妈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双全来信说那边一切都好，尤其是那个宋团长很是关照他。 这个消息无疑给节日中的姚家更添了一份欢乐。姚老三脖子上架着小外孙敏政，东家出西家进的，屋子里就留下来的娘俩，看她们有多少知心话放开了说去。 丹青的话题越来越多的自然是围绕着肖家。丹青是随便当个话题说的，可小翠却听得很仔细。 刚开始小翠也是当闲话听的，后来慢慢地听出了门道：什么缘分，这个人根本就是丹青的爹李凤山！ 当她把一切细节再仔细过滤了一遍的时候，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丹青啊，那是你爹哎！ ” 丹青被这句话说得有点蒙，说妈您说谁着呢？ 小翠说我的傻女子哎，你说的肖家爸就是你爹李凤山！ 小翠毕竟饱经沧桑，她的分析很快就把丹青的疑惑全部消除了。 一切都从那副画开始的。李凤山隐名埋姓，在小小的范家川都是很少与人打交道，即使到沈照禄串门，也是丹青嫁过去以后的事情。 那幅画的奇特经过，肖家的大儿子是整个参与者。从那以后，给丹青说媒为开头，肖家就和丹青发生了各种联系。 事情是明摆着的，小翠的分析把一切都解释清楚了。小翠还记得她第一次到肖家的时候，肖子铭是避而不见的，他怕自己认出他来。 现在回想起来，除了那张脸被毁了以外，那身材完全就是当年的李凤山！ 那真是我爹呀？惊讶和各种说不清楚的情愫占据了丹青的思绪。妈，我该怎么办？ 小翠听着女儿的询问，她的大脑也乱了。是啊怎么办？ 小月临死之前都说李凤山不会杀人，她也是这个观点。她和小姐一样，相信李凤山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可是他怎么会有三个孩子？不是都说他让孟家老二给废了吗？那三个孩子的长相上又看不出什么，老大和后面的弟弟meimei都不像，弟弟meimei倒是长得像mama改莲。 可是这个人的表现出卖了他的身份。最关键的一点正是丹青当笑话说的那句：“丑丑说他看到我肖家爸给敏政笑嘻嘻地擦屁股，敏政也笑，肖家爸也在笑，就连我爹都没有那么认真过。” 正是这句话让她破解了这个秘密。她现在终于明白改莲为什么一个劲地套她的话，问她为什么不去李凤山的老家再寻访一下踪迹，这分明是替李凤山打听他老家的情况呀。 一切都明白了，娘俩个坐着，用言语和目光交流着。 丹青想到了mama，mama已经不在了，可爹却还真实存在的。两个同样智慧的女人约定，这件事只有你我两个人知道就行了，包括自己的丈夫都不能告诉，如果一旦你爹出了问题，我们对不起已经长眠地下的你mama。更何况，你外奶一家也并不是你爹杀的！ 晚上姚老三问老婆，女儿是咋地了，眼睛红红的？小翠说这孩子，一说到她的亲生父母肯定心里还是难受，我明天带她给她妈烧个纸去！ 范副厂长回到范家川的时候已经是初八以后了。当他给人们说厂里加班，厂领导都要值班时，人们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做出一副理解的样子，背过人就说：“吹什么牛皮，一个副厂长，你比县长还忙？” 最让人们可笑的是，范老四家的婆娘毫无动静，范老五的老婆肚子却没有闲过。她的特点是害喜特别严重，这都怀的是第三个了，还是那么到处“呕呕呕”的，以至于范家川又多了一个典故，人们在形容什么事情根本瞒不住的时候都爱说：“你纯粹是范老五婆娘怀娃--大路上人都知道。” 说大路上人都知道也有点夸张，反正范家满柜还刚刚学会走路的时候，范老五老婆的肚子又显怀了。 继羽走的那天，天特别冷。小凤来送他的时候，说你有合的来的同学就找上一个，我想了自己真的配不上你。 她说话的时候根本没有顾及改莲那惊讶的目光。继羽涨红了脸，在他的能力以内，他知道自己在信里写的那些承诺根本就苍白无力，就像那些信纸一样，轻飘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