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喜从天降
小拴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确切一点说，他已经眩晕在幸福之中了。 他没有想到，合作会亲口告诉他，其实从很早起，她就已经喜欢上了小拴哥;她还说，之所以没有开口给他讲，是因为叫哥多少年了，张不开口…… 合作走的时候，在他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嗔怪他:“看你那傻样子！” 幸福，难道就这么快来到了自己面前？蒋小拴轻抚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似乎那个小精灵还站在自己面前，点着自己的额头。 他本来是打算这两天就到金沿县城的，范家川并没有让他留恋的地方，可现在，范家川却突然有了最让他牵挂的人！ 这个让幸福砸晕了的年轻人，满脑子都是合作的影子:小时候別人骂肖家爸肖疤脸，他扑了上去，只因为见不得合作让人欺负……他现在才明白，自己心里是一直有合作的，只不过自己不敢想罢了。 范老四到別人家借了一个印冥币的模子，快过年了，再不济也得给先人们烧个纸吧！ 他在心里已经叹了好几口气了，先人倒是一大堆，坟头堆了一坟园，等自己死了，谁又给自己烧纸呢？ 往家走的时候，他老远看到了肖家女儿的背影。呸，这个肖疤脸，丑得像鬼一样，倒是儿女齐全！ 他的婆娘端着一个盆，谁知道又端着些啥。他横了一眼婆娘，两个人也都没有打招呼，像两个陌生人一样，一前一后地往家走着。 小拴妈用自家的玉米面找范老五婆娘素素换了些荞面，快过年了，再穷也得给家里的爷俩换换口味，毕竟过年了么！ 老两口进了院子，才发现蒋小拴在扫院子，他只穿着一件贴身褂子，这可是腊月呀，他竟然干得热火朝天满身是汗。 老两口对望了一眼。抬头看了看天上，太阳还是从东边升起的，二今天的二流子怎么突然像换了个人了呢？ 蒋小拴什么时候给这个家干过活？宁可挨范老四的打都不称呼他一声，干活？可都是他妈喊着推着，才能将就着干一下的。 老两口都满腹狐疑，进了厨房，才发现今天的厨房也收拾得整整齐齐，他那永远不叠的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 范老四站在门台上看着自己的后儿子，他怎么突然变了心性？这时候蒋小拴已经扫完了院子，走到他跟前时还含糊着叫了一声“叔”。 范老四突然眼睛一潮。今天到张八月家里借冥币模子的时候，他还和张八月开了一些荤玩笑，张八月说她现在就是脱光了躺在炕上，估计你范老四也成了骡子的家当，中看不中用喽！ 岁月就是这样奇怪，它竟然会让多少年前的仇恨渐渐淡化。张八月一直恨着范老五害了程玉泉的命，但对范老四却没有那么恨。 张八月现在是范家川医巫兼于一声的怪才。她又接生又请神，据说开了天眼，能请下来各路天神，她自己的角色是梨山老母。 她给范老四说了，以后再别说自己断子绝孙的话了，自己咒自己不好。你范老四生不了，你有后儿子呀，后儿子也是儿子么！ 他自然知道张八月这个半吊子神婆给他说的是宽心话，出门的时候还把张神婆那肥大的屁股摸了一把。张神婆倒也不恼，只是说他sao情的毛病不改，小心小凤妈给你托梦。 难道，张神婆说的话灵验了？他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才发现小拴把院子扫干净后，不知道哪里去了。 婆娘从厨房出来，那表情就像戏里叫花子捡到了金元宝，说话都压抑不住的喜气:“他叔，你快到厨房来，咱小拴有天大的好事呀！” 范老四进了厨房，小拴在炕沿上坐着，看他进来还站了起来。婆娘把他拉到炕沿上坐下，说小拴呀，快给你叔说，合作给你咋说的。 小拴只是红着脸笑，却不说话。mama实在等不及了，满脸是笑地给范老四讲开了。 合作给咱小拴说，她喜欢小拴，让咱家去提亲;合作说，明天就让咱们去上门，还不能告诉别人，说是以前她和小拴就有些风声，让人听到议论太大，如果能成，日子合适，年前就能办事！ 看着婆娘那笑成了菊花的脸，再看小拴那因为喜悦和羞涩而通红的脸，范老四知道，这事是真的而不是哪个寻开心而编造的玩笑。 一家三口坐在了桌子边，一边吃着饭，一边研究着明天到肖家提亲的事。 “再不能声张，总得给你大爹说一声吧？”范老四提出自己的建议。 娘俩都同意这个建议。是啊，范老大当了多少年的村部领导，明天去提亲让他去最合适，不然的话，范老四一个看到肖子铭心里发慌着不行。 “把你最好的衣裳现在妈就给你洗了，放在火上烤烤，明天就能穿。”当妈的说着话，已经着手找小拴的衣服了。 范老四掏了几块钱，说小拴你现在就到城里去一回，给你丈人把明天带的礼物买上。记着，别买得薄了，让肖家人看轻了咱。咱范家可是范家川大户呢！ 小拴笑着，答应了一声走了。也没有计较范老四刚才那句话，搁以前，他又会睁大了眼和范老四吵开了，范家再是大户关我屁事，我姓蒋！ 范老四似乎第一次才感觉到自己有老婆和孩子，即使是后儿子，也是孩子。 老婆坐着一个树墩，给儿子洗着衣服，小拴上了县城。范老四叼着烟袋到大哥家去请他，明天大哥就得代表自己家去肖子铭家提亲了！ 自己要和肖疤脸成儿女亲家了，这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呀！再一想到合作要嫁到自己家，咱这儿媳论模样论身段，在范家川都是人尖尖呢！ 他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像马寡妇的作派了。马寡妇以前在后面把小凤说得一文不值，嫁给新岁以后，她又把小凤夸成了一朵花。 唉，这世上的事哪，谁又能说得清！范老四摇了摇头，才发现已经到了大哥家门口。 大哥没在家里，大嫂和以前一样，给他就没个好脸色。他几次想说自己的来意，又想还不如等这事成了，再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婆娘吃惊去吧！ 他最终没有问大哥到哪里去了，他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大嫂不会给他说的。直到他出门，大嫂都还给他拉着脸。 他出来以后也不知道应该到哪里去。水寒和解放两个各抱着一个娃娃，迎面向他走来。 要是以前，双方都会装做没看到。可今天不一样了，合作都要嫁给小拴了，合作能不知道？赶辈分，水寒以后还叫自己一声姨父呢！ 范老四把胸往起抬了抬，尽量让自己走得更威严一些，在晚辈面前，可不能失了份。 可是这两个人还是像以往一样，把他当空气一般，即使范老四刻意咳嗽了一声，他们似乎有些诧异地看了范老四一眼，但仍然说着他们的话题，并没有等来他所期望的一声问候。 “水寒，我怎么看着范老四有些不对劲，好像故意提醒着咱俩看他呢。” “谁知道呢，我根本不想正眼看他，狗一样的东西！” 水寒和解放是去看一处地方的。用解放的话说，建房子地方很重要。水寒就笑着说，你不亏是阴阳先生的女婿，也学会看风水了。 到晚饭的时候，一家三口又坐到了饭桌上。桌子上放着小拴从县城买来的点心和一瓶酒，婆娘一个劲地担心，不知道这礼薄不薄？咱没娶过媳妇，还真没个行情参考一下。到外面想打听一下，可未来的儿媳妇合作交待了，不能让人知道，明天悄悄地来。 饭罢以后，范老四又出了门去请大哥，再怎么着，这个点他应该回来了。 范老大两口子坐在炕上听了弟弟的来意。惊讶自然是第一位的，但他们知道，范老四脑子清楚着呢，这事不是开玩笑。 三个人趆说趆投机，就连大嫂都加入了热烈的讨论之中。随着讨论的深入，他们把这桩即将成功的婚事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 肖子铭是外地人，在这里他没有什么根基。别看他给沈照禄说了一个儿媳妇，自己把女儿嫁给一个大家族联姻岂不是更靠得住？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把合作嫁给小栓是肖子铭的意思，看中的是小栓后面的范氏家族。 “这是个聪明人呀，”范老大用一种洞察世事的口气说道，那模样充分说明姜还是老的辣，他为自己看透了肖子铭的用意而得意起来。 夜很深了，范老四哼着严重跑调的秦腔回了家。婆娘还在火上给小栓烤着衣服，都快干了，不影响明天上身。 “小栓人呢？”范老四问。 “前面出去也不知道到哪转了一圈，回来就到他屋睡去了。” 范老四哦了一声。他也得睡了，和大哥约好的，明天早饭后他就带小拴去大哥家，约齐了就去肖家提亲。 小拴前面出门是到水寒家去了，一想到自己突然成了水寒的妹夫，他突然想笑，自己比水寒还大一岁呢！ 他在院子里就听到水寒的的屋子里有很多人在说话，有一个声音最大，一听就是范新甲。 范新甲怎么在这儿？小拴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突然没有了进去的意思。他听着范新甲大声讲着，说是年过完了公社就安排给范家川拉电线呢，再就是一片问详细情况的声音。 他快走出大门的时候，听到杨老磨大声在后面问:“谁，那是谁？” 蒋小拴没有回头，飞快地跑了。等到杨老磨到门口再看时，自然是一片漆黑的旷野。 杨老磨进屋里嘟囔了一句，刚有个背影像蒋小拴，到门口一看，没了。 他的话马上被淹没了，除了解放婆娘听到以外，再没有人注意。杨老磨并不是什么中心人物，虽然他才是这个院落的主人。 小拴回到家看到mama在油灯下检查自己的衣裳，说了一句:“妈，明年咱们这也就拉上电线了，我给你安个二十五瓦的灯泡，县城就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