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路
在微微泛红的浮云映衬下，金黄遍布的天边似乎也变得无限辽远。 红蓝二色的巨大机器只是默默地站立着，一句话也不说。看着沉默不语的大家伙，莫名地，苏动只觉得它是如此的苦涩，那神态也像极了人类，一个风烛残年的人类。 原来机器也会有这样的情感么？ 一想到这个问题，苏动便不由得沉默了。在刚刚进入这个试炼世界的时候，他曾经在心里无数次地想象过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世界。毕竟第一次进入时候的经历是那样古怪而又深刻，实在是令他难以忘怀。 在黝黑的铁墙边上一个人发呆时，他有时候也会想，如果自己没能发现上一次那古怪的一切其实都在梦中，那现在这一切会不会又变得完全不同。 虽然轮回空间不会直接给出答案，但那隐隐约约的直觉却是无时无刻不在告诉着他，倘若没有上一次的拼命训练，只是得过且过的话，现在的结果恐怕真的会截然不同。 很多时候，生活从来都不会给人弥补遗憾的机会。既然错过了，那便是真正的错过了。 再也没有从新来过的可能，而且从来也不曾有过。 就像一条漫长而且不能重回的路，在路的一边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美丽风景，你可以放慢一些脚步去尽情欣赏，但也只能够慢一点点而已。 一旦驻足不前，也就再无可能继续前行。而前路那些更为优美的风光，自然再也没有机会得偿一见。 在这条漫长得有些无聊的路的中途，也许还会有一两个看似不经意的岔路口，其通向的自然也会是不同的道路。 这岔路的区别也许在开始还不曾明显，孰优孰劣一开始恐怕也难以预料。 不过有些时候，在两条不同的路中间或许还会有一两道破破烂烂的桥。花掉些许力气估计还能到达另一边，只是这样的机会也许很少很少，而且走得越远，桥便越少，到达另一边所需要的自然也便会越多。 等到了最后，那苦苦寻觅到的桥恐怕真的难以渡人了，因为它实在太小太小，欲要通过的人需要舍弃的也实在太多太多。 然而岔路终究还是岔路，或许当时不曾觉得这样的差别能让自己日后怎样，但风景迟早会变得完全不同。 或许曾经想过要到达桥的另一边，但更多的时候只会觉得太难，在心里面还会暗自揣测另外一条路可能反而还更难走一些呢。 至于那到底是自我安慰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外人恐怕永远也无从得知。 渐渐地，这样的念头最终也只能是念头。等到彻底打消那个似乎不切实际的想法之后，就连这样的念头都会彻底消失。 只剩下些许残渣零星地深埋心底，待得午夜回首，或许还能隐隐约约地记起什么。 渐渐地，路上的风景也终于变得完全不同了。还在岔路上艰难前行的人这时候也许会后悔，因为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如何如何。那一点一点的差别，日积月累之后便是截然不同的天地。 不过既然初心早已变，又怎么还能指望等在终点的，是自己最初启程时的目标呢？ 那条每个人都要独自走过的路，终究是只能踏足一遍啊。 “到了现在，你还觉得我会杀你么？”红蓝色的巨大机器转头瞥过苏动，然后像是自言自语地缓缓说道。那复杂的语气里似乎包含着许多东西，里面当然有着疑问的成分，不过陈述的东西仿佛还更多一些。 除此之外，苏动还能感觉得到那隐藏在最深处的一丝丝杀意，但那似乎又颇为犹豫的样子。 “不，你不会。”缓过气来的苏动似乎突然间想明白了什么，然后又补上了一句，“至少，现在不会。” 这次轮到机器巴洛克不解了，只见它随即追问道：“为什么？我看得出来你之前一直在小心提防着我，哪怕我说过几次也不曾放下戒心。关于这一点你无需争辩，我活了几百年，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不过让我好奇的是，你现在为什么突然之间又改变了想法。” “这一点很重要么？既然你真的不打算杀掉我，那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苏动却是不理会机器巴洛克的疑惑，整个人径直地躺在土黄色的硬泥地上。 “这一点当然很重要。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了，少留些疑惑的话，以后就不用整天瞎琢磨了。”六米高的巨大机器幽幽一叹，语气里似乎还包含着很多东西。那些东西也许是酝酿了好几百年后的遗留，格外的厚重。 也许它们就像是酿酒之后留下的渣滓一样，虽然不会剩下些什么，不过终究还是留着些许余味。只是那其中的滋味，恐怕没有人能够得知一二罢了。 舒适至极地摊开自己的身体，浑身上下摆成了一个大字的苏动却是不曾回应对方犹如自言自语地疑惑。 他现在就想这样一直躺下去，直到暖阳挂上高高的天边，直到斜阳落下遥远的地平线，直到那闪烁的些许残星用自己的微光铺满整个漆黑夜空，然后就什么都不想，什么也不做，就这样发着呆一直躺下去。 这样的时光，无论在何时都是相当稀罕的存在。同样，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够尽情发呆的。 莫名地，看着眼前不成体统的小小人类，机器巴洛克非但没有因为对方的敷衍而动怒，反而还一声轻笑，只是声音似乎也实在太小了些。 几近不着寸缕的人类百无聊赖地瘫倒在地，嘴里还叼着根泛黄的草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找到的。 六米高的红蓝机器抬头望天，似乎在欣赏着什么独特的风景：“对啊，这又有什么重要的...........” 随即，一声爽朗的大笑划破长空，搅乱了眼前的宁谧： “哈哈哈哈，对，这一点也不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