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姐娘（三）

    　　清澈的兰河水缓缓流淌，流经兰河县后向东南折回了个大大的河湾，河水常年的冲淘沉淀成了沙岗，。她太爷爷率领爷爷，二爷，三爷从山东临沂逃荒至此，太爷爷见水清鱼跃，水鸟成群，植被茂盛，太爷爷站在岗上面向兰河，双手捧起了肥沃的沙黄土，双膝跪下，这是苍天赋予他家的这块丰腴的土地。

    　　爷四个拿出了从山东带来的农具和种子，用了半天挖了个地窨子住了下来，一锹一镐顶风冒雨，忍饥挨饿的开垦出来三垧多地。辛勤的劳作，上天总会给你恩赐，当年就获得了很好的收成。地窨子变成了土坯房，种地用上了牛犁。吃得饱了，余粮食也常满仓了。日子过好了，爷爷回山东老家取了媳妇过来。而且奶奶还是大家闺秀，受过传统的家庭教育，更为特别奶奶还缠足，是个小脚，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

    　　正当全家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时候，县城大财主郭家烧锅，大老板郭大黄牙相中了这块风水宝地，他勾结城北的土匪杨北山，绰号杨大麻子来强行把太爷爷他们打出去，爷几个没有惧怕，二爷为了保住这块地被土匪砍去了胳膊，郭家见不太好惹，也就妥协了，不久二爷就死了。后来就以二爷的名字命名了这个屯子叫永星屯。之后又来了胡姓、柳姓、张姓、常姓等人家，全屯有了十几户人家，那年家里盖起了砖瓦房子，拥有十几垧地和一个亮子（圈鱼的河汊子），变成了兰河县周边有名的地主。

    　　刘青在爷爷的带领下全家五口从河北平顺逃荒至此。在她太爷家的场院树下搭了个简易的窗棚，挖些野菜打些鱼和讨饭维持生计，当时由于逃荒的不计其数，并没有引起太爷爷他们的注意。

    　　天渐渐的冷了下来，他家并没走的意思，而且和起了用泥和柴草混成的拉辫，把简易窗棚改成了泥房，没有走的意思。这事触怒了屯长张狗屁，张狗屁本来就是个无道德的人，他率领同姓家族几个人把土房给拆了，强行撵走他家。晚间他爷爷趁着夜色偷偷的来到她太爷爷的家，拜见了太爷爷。太爷爷是个心肠极好又很仗义的人，见他爷爷长得人高马大的，说话又很诚恳，人也很忠厚老实，于是说服了张狗屁。张狗屁当时也很惧怕太爷爷的，不敢博太爷爷的面子，太爷爷收留了他家的五口人，给他家腾出了间房子，他们靠给她们家打长工为生，二年后太爷爷又帮他家盖了三间土坯房，在这个屯子里也算定居了下来。

    　　当时屯上有个叫胡麻子的用手指着爷爷的鼻子，cao着一口湖南口音说：“大兄弟你家老爷子净瞎整，收留他家，你们看着吧！不但他以后会后悔，而且那是咱么屯子以后的祸根啊！”也许不久的将来真的是应验了胡麻子的这句话。

    　　一群穿着灰蓝色破旧的服装，带着灰色的帽子上面镶着红色的五星，臂上带着绣上“八路军”三个字的红色袖标，手握着钢枪的人住进了屯子里，晚上召集屯子的人们开会，渐渐地发展起了以刘青为首的改革小组，刘青是这个屯改革小组组长，要领导屯民们进行改革。

    　　一天晚上又召集屯民开会，他站在台上“我刘青从今天开始就是改革工作队的队长，是共产党员了，是咱们屯的土改小组组长，领导你们进行改革革命，要分谷家地主的房和田。”

    　　太爷爷在家还没来得及去开会，刘青领着几个人就冲了进来，用准备好的绳子把太爷爷五花大绑押上了会场，他在台上控诉起了她太爷爷：“我们全家五口人给谷家扛活，吃不饱穿不暖，起早贪晚地干活，全年每人才给两个银元·······。”就这样把太爷爷家的土地分了，房子只给留下了四间厢房，其余的财产也都分了，他每天早上把她太爷爷都押着在县城轮流游街，有时候太爷爷半夜才能被押回来。

    　　这天早上，他又来押太爷爷，然后对太奶奶说：“今天去河南岸小吕屯最后一次游街了，估计中午就结束了，我去县城开联欢会，不能和他一起回来了，中午你让孩子摆船到南岸接他回来。”

    　　中午爸爸划着船在河南岸等候太爷爷回来，见太爷爷的身影向船走来，“快上船吧！爷爷！”爸爸招呼太爷爷。太爷爷向爸爸摆了摆手，没有上船，而是向河边的下游走了，还没等爸爸来得及想太爷爷为什么不上船的功夫，太爷爷纵身一跃跳进了湍流的河里。

    　　“爷爷，爷爷！”爸爸喊着。当时爸爸还只是个孩子，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无济于事了，太爷爷就这样跳河自杀了。

    　　太爷爷的遗体被打捞上来装入了棺材里，按照规矩需要存放三天才能出殡，刘青队长领他家族的人带着自备的孝幔全跪在了太爷爷的棺材前，口中念念有词的说道：“怎么这么想不开啊！得感谢谷老爷的恩德······。”

    　　屯子里的人骂他猫哭耗子假慈悲，胡麻子更是指着他鼻子骂道：“忘恩负义，要是当年乱八地的时候早就应该把他崩了。”可是这骂是骂了，没几天之后，胡麻子就被土改工作队抓走了，直到建国后胡麻子才又回到屯子。原来当年胡麻子在湖南闹革命，被国民党打败后当了俘虏，国民党让他归顺当兵，他不愿意干就自残了二拇手指，国民党也没办法就把他放了，然后他逃荒来到了东北的她们屯子，正好被土改工作队的八路军认了出来，当时全屯的人还都以为是刘青搞得鬼。

    　　太爷爷出殡后的晚上，夜深人静，咚咚的敲门声把全家惊起，太奶奶开门见是刘青队长，刘青一进屋就脱去了上身的衣服，赤膊的跪在地上，浑圆的躯体长满了黑色的胸毛，再加上面颊上满是的络腮胡须，活像是一只大狗熊一样，他口中念念有词的说道：“我也是人，更是个有情有义有良心的人，分你家的房，分你家的地，游街老爷子，这是国策，更是一场运动，这是八路军领导下国家为穷苦百姓翻身的政策，为啥游街老太爷子我天天亲自押着，那是在保护老爷子，每天只白天游街，晚上回来，要是我不在场，别人黑白天轮流的游街老爷子，就是折磨也折磨死了。我就那会儿没陪他回来，游街都结束了，他怎么还没想开去自杀，逃荒那年冬天要是没有老太爷子收留我们全家，那年冬天连冻带饿的我们还不都得死光啊，后来老爷子还给我们家盖了房子，我得报恩啊！”

    　　“你快起来吧！我们并没有怪罪你，也不敢怪罪你，你走吧！而且我们家也不需要你，你这个大队长上我们地主家会连累你的。”太奶奶对他说道。

    　　“你们老谷家就放心吧！我也是个堂堂的汉子，是有良心的人，以后会报恩的。只是以后新成立国家政策变了，是穷人当家做主的国家，将来还实现共产主义。”他说完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