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颠沛流离（六）

    　　小毛仔也很为她着急。“我们铁路部门有个下属小工厂，我同事她爸爸在那当厂长，我托她求求她爸，去那个厂暂时先干着，但是个铸铁的，活有些累，有些脏。”累就累点吧！脏就脏点吧！再累还有给二维当力工累啊！再脏还有扒炕那活埋汰啊！

    　　小毛仔她同事爸爸同意她去铸铁厂上班了，她来到了厂长办公室。“厂长您好，我叫谷玉珍是刘丽娟让我来找您的。”“厂长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对着窗外喊了一声，魏主任你上来一趟。”蹬蹬踩着木制楼梯的响声，上来了一位中年女性，中等个头，大脸盘，长的极想二维他妈。“魏主任，这是咱厂新来的工人，叫谷玉珍，就归你了。”魏主任也上下左右对她一番打量说道：“归我？归你得了，给你当秘书正好。”“别扯没用的，我再找个秘书怕你哭，介绍人说了，保证干活差不了，干干看吧！”她随魏主任走到楼下。

    　　她们总计才六位女工人，只有魏主任是正式的，其余五位都是临时工，魏主任领她来到了用四根立木撑起的一个凉棚内，原有的四位职工正在打扑克，魏主任介绍道：“这是咱新来的工人叫小谷就行了，三天就混熟了，你们分别认识一下吧！”“又来了一位，这下好了，正好六位打五十K，正好三人一伙。”其中也就她这般年龄的职工说道。魏主任也席地而坐，另一位职工往右挪了挪，也给她让了个地方，拉了她一下，让她坐下，另一位职工说道：“你们没看人家长相和打扮，能往这沙地上坐啊！哪像咱们这身子啊！”。“对了我去给她找身工作服。”魏主任很快就给她拿了套粗布工作服，她拿到了手那个脏啊！那个味啊！是她刚在男职工身上扒下来的，简直无法往身上穿。“我有工作服！”她说着从自己包里取出了白大褂和自己的卫生帽，把秀发往上一挽戴上帽子，把魏主任给的工作服叠了起来坐在屁股底下，就和她们打起了扑克。

    　　男工人正忙着往两座圆塔式的冶炼炉里加漆着焦炭和废铁块，两台特大的鼓风机呜呜的往塔身底吹着劲风，塔顶的烟囱突突的冒着火蛇，渐渐向高处演变成白色的烟随风飘散。炉中的铁块变红，变软，变成了红的铁水从下端的口流淌了出来。工人用很长的木杆的大铁勺轮流的接舀，小心翼翼地倒入事先做好的钢砂模型内，冷却后就形成所需的铸件了。临近中午两炉铁水就浇铸没了，两名男工人用扁担和搭钩把铸成的铁管抬进了凉棚。

    　　午后一点她们就开始干活了，她们用钢钎子把铸管里的凝固的钢砂捣碎掏干净了，再把表层偶有粘的钢砂用锤子砸碎，使表面也干净了。这活也挺好干的，也没啥技术也不费多大力气，这还算累啊！还算埋汰啊！不到一个小时她就干完了三个铁管，那名最年轻的工人凑了过来：“你忙啥啊？又不是计件，干完了明天还干啥？那魏主任还想脱产啊！多大的干部啊！怎么也得给她留两个。”她才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她们正在用锤子有节奏的敲打钢钎，每人一根还没干完呢？也就三十几根铁管，要像她这么干，有两小时就完工了。到四点多她还是干完了八个，她们才干完了四根，还余七根。一下午就这样过去了，转眼就下班了。

    　　这活她已经很知足了，每月工资六十元，再加点别的待遇了挣七十元，每天也就干半天活，还可以打扑克，周日还休息。

    　　她的心情好多了。

    　　小毛仔她妈从屯子回来了，拿了一盆老头鱼和鲫鱼，她和小毛仔她妈忙着挤鱼。小毛仔她妈看了看她：“孩子你缓过来了，再想和二维回头也没希望了，往前迈一步吧！重新找个人吧！趁着现在还年轻，两人还可以培养感情，还可以再生个孩子，就又有了个完整的家了。唉！你说你和毛仔那命！都啥命！都年轻轻的守起了活寡，毛仔她丈夫把孩子种出来就不管了。一个月都不回来一次，就是回来了两人也是吵，我看再和好也没指望了，处对象那会的热乎劲都哪去了。咱那小屯子这么些年就出了你们俩美女，根本就不像农村孩子，都说你俩命好，毛仔她大姑把工作给她了，上了铁路上班和又找了个同行多好啊！你找二维也算是城里人，你俩又那么能干，又挣那么多钱，多好啊！可是都是啥命啊！当初还不如在屯子找一个，种点地也冻不着饿不着，一辈子也挺好的。你看宋奇找那个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宋奇给二维干点活，再种点地，人家几口人可好呢？

    　　那年咱们薅稻子，大婶看着你扶着锐戈的肩在水里涮脚，以为你和锐戈能成呢？锐戈可是个好孩子，他对你可是真心的。”

    　　“婶，不说那些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哪有卖后悔药的。”

    　　她炸好锅，添和适的水，把收拾的鱼放了进去。又添好了调料，一股股蒸汽从锅盖的边沿蒸腾，满屋弥漫着炖鱼的香味。她又有工作了，心情好多了，饭欲大开，大口大口的吃着鱼和饭。

    　　小毛仔边吃边讲着：“你去的那个小厂子，铁路部门每年给三万元铸件生产计划，就可以够她们十几个工人开资了，只有厂长和魏主任还有一位正式铁路工人，国家给开资。厂长对外揽着活了，挣的钱都归他们仨私分了，哪年也得让她们仨私分一万以上，是铁路职工眼红的部门。其余工人都是临时雇的，这活是季节性的，到十月中旬就停产了，也就没活了。”

    　　她听着吃着，不知不觉中二碗饭下肚了。那冬天干啥去呢？冬天找点活比夏天难多了，这样下去，啥时能把袖袖接到身边啊！

    　　她拾掇完了，“小毛仔咱俩上商店溜达溜达。”小毛仔妈听后：“去吧！我看着孩子，你们小姐俩出去散散心。”在百货商店她买了双布鞋，以后干活好穿。

    　　第二天上班又开始干活了，魏主任站一会儿就走了，那年轻职工又凑到她身边，“看你来了，魏主任就走了，以前这些活我们五个也累不着，厂长说了你是靠关系来的，把五个人活均给六个人干，她就不想干了，给她留一个，她就愿打扑克，等一会儿咱把活干的差不多了，她该回来打扑克了。”她就似没听见，专心的干着手里的活，很快就掏完了一根铁管，也没听那年青的，又去干下一根了。快干完了，魏主任真的回来了“呵！还真给我留一根，”魏主任拿起了锤子和扦子干了起来，她掏完了这根铁管，赶紧过去从另一头帮魏主任干了起来，魏主任看了她一眼，“小谷你干活还真行，来时看你那长相和打扮，我还以为你是哪家干部的娇小姐，还能干了这活。”魏主任压低了声音，“刚才小叶跟你说啥了？”她随口答道：“没说啥？”“你不说我也知道，干活不行，扒拉事一个顶三，你看她那姓，是个口和十组成，还没把她嘴锯住。”她还是专心的干着活。“好了，打扑克。”魏主任吆喝了一声从兜里掏出扑克席地而坐，她抠着铁管的一头口沿，一用力就把铁管给立了起来，管内的钢砂便自然的控了出来，他们五位都露出了惊奇的目光。魏主任竖起了大拇指，“小谷你知道这铁管又多重吗？一百八十斤啊！还加砂子呢？真有力气，你体重才多重啊？”她现在已恢复到了九十多斤了，就这点重量，在家磨大米时，每袋子二百多斤和大弟用力一悠就扔车上，和二维干活时三十块砖一汽就挑到五楼。

    　　她也坐下和她们打扑克，玩了起来挺开心的，直至打到了午休。中午休息买了点小食品来到了大幼儿园，一群孩子刚想午睡，“袖袖、袖袖”袖袖听到了喊声，瞪起了小圆眼，“mama，mama”她抱起了袖袖，袖袖露出了甜蜜的笑容，小手捧着她给买的小食品，她这活的好处是午休了可以随时看见袖袖“袖袖明天是星期天，妈接你回太姥家去。”袖袖小嘴连续的喊着，“去、去、去太姥家。”干了四十七天活了，她的心很平静了，完全缓了过来。

    　　阴沉的天，从天空飞降的乌云就似压在头顶。一会儿一场大雨，大雨刚过，细细绵绵的小雨接连不断，已经连续一周了，天气又进入雨季了。

    　　也连续一周没有点炉了，男职工也打扑克，打完扑克就喝酒，午后二点多就基本走没了，她们也有时打扑克取乐，输的方出钱买冰棍吃，但她们午后是不行走的，坚持到下班。

    　　雨天过去了，太阳时断时续的露出了笑脸。

    　　二台大铁炉冒着火蛇，飞溅的铁水流出，正在给铁路铸铁栅栏，也可能就是小毛仔说的是铁路给的计划铸活，这铁栅栏铸的很粗糙，她们也就拿着锤子把有的死角处钢砂敲掉就完事了，说是干活，和敲着玩没什么区别。

    　　铸好的铁栅栏每天来辆微型车运走，蓝色的车门喷有铁路的白字和铁路徽章的标识，说是运到河套圈什么院。来拉的二个力工更是不紧不慢的，头午一车，下午一车，二个力工就坐在她们干活的凉棚歇着，其中有一位也就她这般年龄，长的膀大腰圆，足有一米八的个，大脸盘，大眼睛，留着平头，总时时偷偷的用眼光瞄着她，她装作没看见背过来去干着活，她做为女人，而且过来的女人，能读懂他的心灵。人家可能还是小伙子呢？又在铁路上班，自己不敢奢望了，小毛仔妈说的迈一步吧！往哪迈啊！

    　　半个月过去，铁栅栏也拉完了，他就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了，这一消失就是十八年，再进入她的视野时，走进了她的生活。

    　　一个月又过去了，天高云淡，秋高气爽，气候宜人，温度适中。她们仍然在干半天活和打半天的扑克的欢快氛围中，然而在这背后她又萌生了一种思虑，再有一个多月就停产了，停产后干什么去呢？

    　　这一批活是铸的十二台机器底座，她们的活更少了，用一根大钉子把底座四个眼的钢砂抠出来和把附在上边的钢砂给敲下来，既简单又轻松，每天也就干二个小时就完事了。

    　　这天上午她们正兴致勃勃地打着扑克，厂长陪着一位男人向她们走了过来，她们立刻停止了打扑克，那个男人她咋这么眼熟，走到了跟前，她认了出来，是和二维在编织厂上班的赵主任，她主动打招呼：“赵主任，赵叔叔。”赵主任愣了一下，认出了她。“啊！是小谷啊！你在这上班呢？”“你们认识，现在不是主任，是厂长了。”她铸件厂长补充道：“这孩子以前在我们那也干过活，干活可好呢！”

    　　“是的，在这干的也不错。”厂长用手指着机座说道：“赵厂长，你看都完工了吧！明天你可以过来拉走了。”“行，明天我就过来拉走。”赵厂长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她，“我找小谷有点事。”“赵厂长那我就不奉陪了！”厂长说完就走了。她和赵厂长来到了厂门外，“赵叔不该问你咋和二维离婚了呢？”她简要的说了点原因。“二维那孩子也挺好的，只是拿钱独了点。不说这个了，你上赵叔这上班愿不愿意来？咱厂子进了十二台纺织机，这几天就开始安装调试，十月中旬就可以投产，已经招了一批人去双鸭山毛纺厂学习去了。还得招一批人，这批就去哈毛纺厂学习，你如果来，十月一日就去厂子找我。”她毫未犹豫，正愁找不到活呢？“行，赵叔我一定去，十月一日我肯定去，谢谢赵叔叔。”又遇到好人了，也算天无绝人之路。

    　　十月一日她早早来到了赵厂长办公室，赵厂长递给她一份招工简章，她仔细的看着，工资六十元，出满勤和完成生产任务给百分之十的绩效，三元劳保费。两元通勤费，也可挣七十多元。原则上签三年用工合同，每年考核还可续签合同，周日休息，最诱惑她的是有宿舍可住宿。她同意了，和赵厂长签订了用工合同，十月四日早七点到厂报道，去哈毛纺厂培训。

    　　她又来到了铸件厂，刚干完活凑到了魏主任身边：“魏主任，我干到三号就不干了。”她还没有继续说下去，话就让魏主任打断了，魏主任面露惊讶，“小谷你咋还不干了呢？有啥事就和我说。”“没啥事，就是再过些天就停产了，冬天我就没活干了，正好编织厂招工，我就去那干了。”“小谷这事我可做不了主。厂长对你有安排，得和厂长商量。”她和魏主任来到厂长办公室。厂长听后，“好吧！小谷那我也不强留你了，你的实际情况我是了解的，十号咱厂就停产了，这月工资给你开满了。月末过来找魏主任就行了。咱厂那点活三个人干也绰绰有余，后来上级硬给塞进来一个，我想多就多一个吧！再一个就是你了，我姑娘苦苦哀求，又把你的实际状况对我说了，再多一个就多一个吧！我就答应了。魏主任说你干活相当不错，人也好，打算明年还用你，把那个小叶就辞了，是的咱厂就这点活是季节性的，每年最多也就干五个多月活，编织厂活能长远点。”厂长和魏主任给她送到楼下。“谢谢厂长和魏主任了，谢谢对我的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