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百家争鸣
天色渐渐亮了,眉间尺听见屋外隐隐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他走到窗前,推开窗子,一股清冷山风顿时吹进,带着冰凉雨粉,拂过脸畔,凉丝丝的。一如他此时的心境,今天是稷下学宫数月一次的争鸣之会。 稷下学宫汇百家之学,就是为了探究魂力修行的真正极致。而所谓的百家争鸣也正是从此地的争鸣之会开始。无论哪一个流派学说,无论身份高低贵贱,只要你有能力,都可以走上那众人仰望的高台,向天下人一展平生所学。自由地挑战任何人。 这个传统已经有了很多年,这一方高台之上也出了无数从默默无闻到名扬天下之人。这是一个真正的属于修者的舞台,眉间尺也曾经想象过自己站在那高台之上的情景。但却不会像是今天这样。因为他明白,有人要借助这个挑战的机会杀死自己。而且,他不能拒绝。因为这里是稷下之学,有着自己百年不变的规矩。 眉间尺叹了一口气,在微微的细雨之中走向了稷下学宫的中庭广场。广场之上,高台之下,已经汇聚了众多学士。几位主持大会的学宫大贤肃然端坐在高台的一侧。 即便是秋日缠绵的细雨,也难以浇灭所有人心中的那团争鸣的狂热火焰。对这些学士而言这是一个节日,也是众人为心中的信仰而战的日子。各派修者都将以血和生命来捍卫自己所拥护的学说和流派。 高台之上一面巨大的鼓被敲响,台下顿时一片肃然。台上的学宫大贤用苍老而浑厚的嗓音宣布,“这一阵,由儒家开始。” 一阵窃窃私语之后,一位身穿青袍的年轻儒士缓步走向高台,朗声道,“儒家后学,丘如颉,请战墨家学士。” 台下一片哗然,儒家和墨家的显学之争由来已久,两家积怨颇深。但这位儒家学士一开口,便要求挑战墨家学士,却是非常少见。因为儒家的君子六艺和浩然正气,是属于一个比较中庸的功法。君子六艺虽然了得,但是要想学到高深却是极为困难。所以高不成低不就的儒者是百家之中最没有用的,浩然正气用来辅助他人还算可以,但是要用来单独对阵墨家,确实显得实力不够。 反观墨家,所有的墨家门徒都是从小接受最严酷的训练,无论身体到心理。和儒家的皓首穷经不同,他们讲求的是亲力亲为,身体力行。所以是最坚强的战士,也是最侠义的仁者。眉间尺自幼成长在黛眉山,所以对墨家的门徒一直抱有一种由衷的尊敬。这种尊敬即便是在遭受温家父子陷害之后,也没有丝毫改变。 墨家学士之中有人缓缓走上了高台,拱手道,“墨家学士,梁真。”这人一看就是标准的墨者,一身麻衣,一双草鞋,手中持一根藤杖。虽然年轻,但面容却满是风尘刻画的印记,显得有些干瘦而枯槁。 “请!”儒家学士丘如颉,潇洒地施礼。他们这些儒家学士在礼节方面显得格外注重,行止之间处处有种独特的风度。 墨家学士倒也同样低头表示谦逊。 “梁兄看清了,六艺之——书。”那个儒家学士丘如颉,反手抽出了一支笔,极为潇洒地在掌中转了一圈。高台之上魂力涌动,空气之中似乎也有点点的墨痕隐现。 台下一片哗然,“君子六艺!虚空凝墨,意韵透彻。此人的书艺,只怕已经到了六层境界。” 在台下众人的眼中,天上的云,不管是白云、乌云,都没有见过象今天这般拥有一种水墨般的意蕴。这个儒者的笔意墨韵,在举手之间几乎在空中点点滴滴地化开,和这天空的云雾相互交融,意蕴之凄美简直令所有人为之叹绝。 仿佛,就连这个天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气韵,就要塌了下来。 那个墨家学士却呆呆地站在那儿,抬头看着天空。 忽然间,儒家学士的笔锋一变,一顿一捺!笔锋如刀,一声炸雷响过,震的所有人的耳朵嗡然做响的时刻,天际一道绚目的电光横空一现,竟打入这高台之上,落在了那个墨家学士的头顶。 片刻间墨家学士梁真身上的麻衣高高鼓起,双目圆睁,便如将要迸裂一般。这时,这个十丈高台之内,在强烈的笔墨意蕴之下,一片肃杀。 那在这微微雨中盛开在笔端上的那一道惊鸿,竟是如此凄美凌厉,以致于台下所有人屏住了呼吸。而在台上那个墨家学士的眼中,也再度出现了奇异的狂热。“这便是儒家的六艺之一么?” 只听那个墨家学士一声大喝,左手持杖相迎,用尽全力一振手腕。藤杖和那一道笔画向碰撞,发出了惊雷般的爆响。藤杖化为虚影疾射而向儒家学士丘如颉。 高台之上,两道极端不同的魂力相互碰撞在了一起。像是两种照耀千古的思想激烈碰撞,激震飞扬。在两人的中间,留下了深深的一道炽痕。 眉间尺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仿佛全身血液在刹那间全部倒流。刹那之间竟然对这两种力量有了一种本能的反应,只觉得那一个瞬间,整个世界都停了下来。他几乎已经沉迷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魂术力量之中。冥冥之中。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似乎又有着同样的开始和结局。 儒家学士丘如颉,连退三步,最后奋力一蹬腿,才算勉强站住,看着眼前的这个墨家学士,不由面露惊容,低低念道:“墨家七诀?!” “啪”的一声,只见丘如颉身上那件飘逸的青色儒衫尽数碎裂,如飞蝶一般在空曼舞飘落。然后,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在他甚至还来不及作出反应时,只见一点墨痕隐现,绚丽无匹,那是墨者手中的黑色藤杖。高台之上,尘埃飞扬。 砂石尘土,以那斗法两人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包括天上震飞出去。丘如颉踉跄了几步,终于还是颓然坐在了地上,而那个墨者梁真只是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身,“只是七绝之一的天志而已。你这书艺,过于追求浮夸华丽,却不能正视己身。儒家之法,不过如此。” 高台之下一阵击掌叫好声雷动。眉间尺神色复杂地看着台上的那两人,这两儒墨两人之间的较量,给了他一种深深的震撼。他把目光转向了名家的一方,那个白衣青年正在挑衅地看着他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