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彼岸的白鸽(一)
一早的通勤车上,暖风开到最大,仍是冷得直打颤,车窗擦得跟没有玻璃一样透亮,车里反而更冷了。窗外干枯的树枝丫杈光秃秃的,既没有雪,也没有风,只是干巴巴丫杈,一晃不晃的支楞着,像是干瘪的裸体标本,被剥光保护的裸体,天也愈发干巴巴的冷了,让人不得不绝望。 车行到乡间路上,才终于有了点太阳,永远不能想象太阳要是没有了会有多冷,因为想象得肯定不对。但是有了太阳的暖却是触手可及的,那种冷多少让贝贝忘记去幻想彭程可能还在爱她,而有了太阳,她竟然像回春的青草一样,雀跃着冒了尖,忘了那冬日的寒冷。 才刚一到了墓园里,杨主任就吆喝着所有的人,说是要到二楼的一间从来没有打开过的办公室里开会。那简直古怪极了,听说二楼的这间屋子别说人了,最近这几年连苍蝇都没有放进去过,一直紧紧的锁着,那绿皮的防盗大门像是墙面写实的装饰一样孤独的立着,无人问津,今儿就要启封了,不免让人诧异。 洛妮终于认识到她自己的位置了,赶忙从营业室的办公区跑了出来,一把扯住贝贝的胳膊,抱得严严实实的。“贝贝姐,这是干啥呀?”这话问得多英明,一语切中要害,可杨主任开会,贝贝也不知道要干嘛?她的黑眼圈像是烤熟了的火烧,没精打采的撇了洛妮一眼,便轻轻的晃了晃头。 —— 看来今天的会议的影响很大,不仅仅是办公室的都到场了,工程部的人也来了。王莹红堂堂的一张大脸,她在前头领着一帮精瘦的老师傅们上了二楼,老远便只能听见她一个人的声音,吵吵把火的。看见杨主任,那扭捏的老女人不待见的抿了一下眼睛,似乎极看不起那些穿着劳动服的人,脏不拉吉的,一看就是干重体力活的。 王莹赶忙叫人,她瞟了贝贝一眼:“杨姐,我们来了,啥事儿啊?” 杨主任也不回答,很不耐烦的,晃动着臃肿的身子从一众人的后面挤到门口,有了派了,一只吃多了的天鹅,她高傲的掏出大衣兜里的一串钥匙,在那堆锈迹斑斑的钥匙里挨个试探,那般古怪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黏在一起,她试了个遍,竟然没有一把钥匙能打开那扇大门。 盼盼牌的吧!贝贝心里寻思着,这种绿色的防盗大门,几年前应该都是盼盼牌的,要不就是三狗牌的?这门已经看不出是什么牌子了,但是门非常的新,而且每天都有人擦拭。果真是好门,杠杠结实,拿着钥匙都打不开了,就好像有些老年人的手机,用了五六年了,手机外壳还跟新的一样,就是电磁鼓了包了。 终于杨主任试验闹心了,她的额头现已满是汗珠,手上所有的钥匙都一一插进去了,又一一拔了出来,门却始终没有打开。这下子她可算是愤怒了,钥匙在手上来回的摆弄,稀里哗啦的,像是抓阄一样毫无规律的随机拎起一把插进去就拧,拧不开再抓一把阄,越拧越使劲儿,越拧越大声。所有人都一声不吭的看着她摆弄,一脸一脸的严肃,严肃的看着她越来越着急,急得满脑袋是汗。 “杨儿,我整吧!”旁边的一个师傅说话了,不紧不慢的。 杨主任闻声如释重负,回身把钥匙递给了说话的师傅。这人应该是个老头,贝贝也不大确定,反正工程部的看起来都像是老头。这老头的精干颇有点像单田芳在评书里讲的张作霖,差不多的小个子,差不多的身材,差不多的只做不说。 老头子也摆弄着手里的钥匙,还掏出了一副系了条鞋带的眼镜带上,反反复复的看了又看,似乎也没有找到什么规律。那些钥匙长得都一模一样,光是看任谁也分辨不出哪一把有什么区别。于是他也开始挨个插进去试试,试插到第三把时,老师傅松开了手,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毫无征兆的突然就是一脚,正踹到门锁的下边,咔的一声响。 那老头迅捷的身手,惊得小美人掉了手机,这人应该不算太老,这一脚下去,脚没事,门也没事,贝贝本以为门会在这一脚之后应声而开,原来没有。接着老头子侧着身子挤紧了门,腾出一只手去拧那把钥匙,很黏腻的一声,门锁转了。 —— 这是个太埋汰的屋子,以至于贝贝进去的第一眼竟然没有分辨出这里到底都有些什么,像是盗墓笔记里写得地下墓xue一样,这里的所有窗子都用遮光布盖着,黑漆漆的,依稀可见的东西大多挂着厚厚的一层土,都是时间留下的印记。这里虽然没有地下墓xue捂得时间久,但是肯定比地下墓xue灰大,一起进来的人太多了,十几二十号人一拥而入,往这屋子里一站,卷起的灰尘把人呛得够呛,里面燥热极了,潮湿有利于发汗,捂出的霉味却也异常刺鼻,呛得人喷嚏连连。 “这屋里有死耗子。”开门的老头低着头啥么着四周,嘴里还不闲着的碎念着。 “哎呀!老孙大哥你可别说了。”杨主任似乎很害怕耗子,她赶忙制止了老师傅要继续找耗子的建议。“行了行了,我说两句。” 杨主任没有请所有人坐下,她用手挡在鼻子前面,掐紧了眉头,似乎受不太住了,便放弃了开会的念头,只言简意赅的把意思给大家说了几句。 这间屋子的主人,公司的少东家就要回来了,为了这阔别已久的重新会面,这间屋子要拾到得焕然一新。重新装修来不及了,少东家四天以后就到,但装还是要装的,工程部负责把所有损坏的东西修缮,实在是修不了的都搬到库房里,办公室的负责清扫卫生,这个工作以贝贝为主,小美人听贝贝指挥。 文贝贝讨厌的就是最后这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