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想看到的人

    也许这个世界正在逐渐下沉，只是我们没有感觉到而已，只有当它下沉到严重影响我们生活的时候，我们才会猛然醒悟——世界末日来了。

    “你们在寻找毁灭深渊，殊不知你们自己已经在毁灭深渊当中了。”

    一个沉重的男人声音，在我们耳边响起，我转过头与白婉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一抹讶然，那个沉重的声音还在说着。

    “你们看看四周，是不是一片黑暗无边，你们是不是只能看见对方的人，而看不见对方身旁的景物？你们是不是觉得奇怪，在光线照不到的地下世界，你们为何能清楚的看到对方的容颜？”

    白婉奇怪道：“他说的没错，这里深处幽冥城地下，后路已经被废墟所掩埋，光线是照不进来的，我看不到周围的一切景物，但是却能看得见你整个人，为什么？”

    我道：“因为这是游戏啊。”

    白婉一愣，脑袋微偏看着我：“真……真是这样吗？”

    我正色道：“我猜的，其实，我也知道是这个答案的几率非常小，魔兽大陆虽然是个游戏，但却是个影响全地球的游戏，游戏中光线阴影不可能出现BUG。”

    那个声音大笑了起来：“看在你们两个如此心有灵犀的份上，我也不忍心瞒着你们不说，实话告诉你们吧，毁灭深渊其实就是一片虚无，任何事物都能消失在这里，任何事物也能诞生在这里，任何事物都能从这里转移，任何事物也能转移到这里，这里就是万物的开始，生命的源头。”

    “你们之所以看得到对方的样子，是因为你们希望看到对方的样子，你们互相都不希望对方从自己视线里消失，如果有任何一方心有不忠，那么你们两个人都会陷入这无尽的深渊，陷入一片虚无当中。”

    我愕然：“真……真的是这样吗？”

    白婉的脸又红了：“我……我跟他……才不是呢，这只是个游戏场景而已！”

    说完这句话，白婉马上不由自主的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害怕因为自己的异心，而让我们两个真的陷入虚无。

    沉重的声音道：“这只是个游戏而已？哈哈哈，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大的一个笑话了，你们真的以为，这只是个游戏而已吗？”

    我知道这家伙终于说到重点了，几年前我患人格分裂加精神病时，常常在梦中梦到一些奇幻场景，这些场景是魔兽大陆游戏里的地图，但通常是我先梦到那个场景，然后再在游戏里找到那个地图，这非常不可思议，就好像我拥有预知能力，能够预知到魔兽大陆里的各种地方。

    那时我就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并不是个游戏那么简单，它还包含另一个真实的世界，它起始于虚拟游戏，繁衍于另一个时空！

    我道：“你就是阿斯卡伦吧？”

    沉重声音笑道：“不错，我就是阿斯卡伦。”

    我道：“你为什么只敢躲在角落里，不敢出来见我，你难道害怕我用降魔之剑一剑就把你砍翻吗？”

    阿斯卡伦大笑道：“谁说我躲在角落里了，我不就站在你面前吗？我都能看见你，你为什么看不见我？”

    我一愣，回想起他刚才所说的那段话，毁灭深渊只是一片虚无，在这里，有或无，全凭自己的意念，于是我就试着去想象阿斯卡伦站在我面前的样子，果然，我面前真的站着一个男人！

    但是，这个男人，为什么跟那个天天收我房租的挨千刀的包租公那么像，仔细一看，不是像，分明就是！

    我惊奇道：“包租公？原来你就是阿斯卡伦？”

    白婉惊奇的看着我：“什么包租公，你说这个穿皮衣带墨镜的家伙是你的包租公，你没疯吧？”

    阿斯卡伦大笑道：“我不知道你们眼中的我是什么样的，我先前就说了，在这片虚空中你们看到的都是自己所见过的人或事物，如果在潜意识里把我认为是个坏人，我的样子就是你们前半生所觉得最坏的人的样子，这么说吧，你们从未见过我的真正样子，所以你们看到的我，只是自己觉得最坏的人的样子。”

    阿斯卡伦接着道：“顺便告诉你们一句，既然来到了这里，就不要妄想着再回去了，游戏世界，现实生活，你们都回不去了，想要离开这里，只有一个办法。”

    我道：“什么办法？”

    阿斯卡伦神秘一笑：“想要离开毁灭深渊，你们两个人必须忘记对方的样子，忘记你们所经历过的一切，忘记关于对方的所有，只有忘记了这些，你们的精神才不会受到任何束缚，才能够顺利到达真正的魔兽大陆，你们所寻找的风扬，也正是去了那里。”

    阿斯卡伦接着道：“如果你们不这样做的话，你们的精神就会被永远困在这里，直到你们现实身体的毁灭。”

    阿斯卡伦消失了，无声的来，无声的去，只留给我和白婉一个选择。

    我道：“我已经试过了，无法下线，我们的精神真的被困住了。”

    白婉问：“真的什么办法也没有了吗？”

    我道：“能试的办法我都试过了，没用的。”

    白婉忽然大声道：“阿斯卡伦，你快给我出来，你躲在角落里欺负一个姑娘，算什么本事！”

    声音如同泥牛入海，没有一点回音。

    在这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自我，以及自我所希望看到的对方，如果我连对方都不希望看到，那么这里还剩什么，我还剩什么？

    “过了多久了？”

    “不知道，也许半天，也许一天，也许一个月，也许半年。”

    “我为什么不会饿，你会饿吗？”

    “不会。”

    “我们还存在吗？”

    “我不知道。”

    “我好害怕。”

    “我也是。”

    白婉的问，我的回答。

    然后就是一片寂静，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两个都故意不再说话，互相背对着，按照阿斯卡伦的话来讲，我们都在努力忘记关于对方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白婉忽然问：“李小凡，你是不是……真的很在乎我？”

    我道：“也许是，也许不是。”

    白婉忽然回过头抱住我的肩膀，道：“那我们为什么还没有离开这里，阿斯卡伦不是说，只要有一方忘记对方，我们就能离开这里吗？”

    我回过头看她，她的面容很憔悴，我道：“那你呢，你不会是喜欢我吧，为什么还没有把我忘掉？”

    白婉怒道：“废话，你不喜欢我，我怎么会喜欢你！”

    说完，白婉双颊立刻飞上一抹红晕，默默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我想了想，伸出手覆在她肩上，道：“白婉，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就算我们能在这里不吃不喝，但是我们的身体还在游戏仓当中，如果再不采取一点措施，一旦我们的身体受到损害，那我们的精神还能存在吗？”

    白婉抬起头来，眼神凄凉，两行泪水淌过脸颊。

    “所以……不管我们去哪里，我都……”

    我的视线渐渐模糊，大脑也渐渐模糊，身体慢慢化为数据飞散，我已经无法再开口说话，只能看着自己一点点消失。

    白婉并没有想到，最终我会以删号的方式来结束这段记忆，当我的最后一点数据消失，我只听到耳边传来白婉的哭泣声，那时我的心有莫名的疼痛，不过已经无法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