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5长安故人（二）
“你……”程七雪向前迈了一步，她伸出手，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触碰那个背影，但是脚步却如同灌了铅一样的沉重，沉重得让她的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她如同石头一般僵硬的时候，那个萧瑟的背影动了，那个人转过了身来，瞬间令她提到嗓子眼的心一下子就沉入了谷底。 “是你！”程七雪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即使这个人的面容不再那么意气风发，多了风霜与沧桑，但是她还是一眼就能够认出来。 这个人，是墨之妄！ 知道了不是心中想念的那个人，程七雪的动作一下子就快了起来，她瞬间就赶到了墨之妄的身前，一把就揪住了墨之妄衣领，就像是在逼债一般地低吼起来：“你既然活着，那他呢？！” 当看见程七雪这般激动的样子，墨之妄的脸色没有半点变化，就如同死灰，他低头看着程七雪，双眼也如同一滩死水，平静的倒映着程七雪现在憔悴的样子。面对程七雪这样的质问，他也只是缓缓地开了口：“对不起，嫂子……” “对不起”三个字就如同是三把青丝剑同时插进了程七雪的心里，寒入灵魂的深处，那当初在天剑山时都没有流过的泪水瞬间就淌了下来，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两道湿润的痕迹。 程七雪缓缓地退步，她没有咆哮，也没有哽咽，只是按着心口，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墨之妄静静地看着程七雪，并没有伸出手去扶她，也没有出言安慰，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过了良久良久。 等到程七雪脸上的泪痕都干了，这一场沉默才被打破，说话的还是程七雪，但是她一张口，却是呕出了一滩鲜血，这血液泼洒到了地上的乱草上，竟然不是属于神裔的金色，而是黑色的！ “嫂子！”墨之妄的脸上这才露出了惊慌，他几步向前，想要搀扶住程七雪。 但是程七雪却是一脸倔强地抹了一把嘴上的血渍，快速地后退开了，拒绝了墨之妄的好意。然后她说：“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什么？！” “我……”墨之妄愣了愣，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但是程七雪并不需要墨之妄的回答，她撇开了头，看着这个荒芜的院落，缓缓地说：“你知道吗？我现在多么讨厌看见你，我期望的是你最好永远都不要出现，因为你的出现就毁掉了我最后的希望。 我原本期望着可以抱着这个‘希望’过一辈子的，但是全毁了，毁了……” 说到后面，她又忍不住要咳血，但是她用手捂住了，只是双眼血红，如同燃烧着烈火，而她的表情，却又如同冰霜。 “你……”墨之妄向前一步，正要开口，但是程七雪又抢了他的话，向他伸过手来，就像以往一样气势十足地低喝起来，“给我！” “什么？”墨之妄再次一愣。 “你来，不就是要给我东西的吗？给我！”程七雪气势强硬地说。 “是。”墨之妄点头，双手在身前一拉，相对的掌心中间便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剑盒。 都不用墨之妄递给自己，程七雪便一把夺了过来，紧紧地抱在怀中，她的眼睛没有看向墨之妄，也没有看向任何地方，里面的情绪波澜起伏，似乎是看见了另一个世界。 墨之妄再次地保持了沉默，没有去打扰程七雪。 这一次的时间要间隔的短一些，程七雪的情绪平复了下来，她打开了剑盒，在里面看见了一把断掉的古剑，古剑拦腰而断，断口齐齐整整。 “是谁杀了他，无飒？”程七雪终于是抬头看向了墨之妄，眼中迸发出了新的火花。 “不是。”墨之妄摇头，双眼中透出怜惜，因为她从程七雪的眼中看见了仇恨。 一个人要想活着，可以有很多种念想，仇恨，恰恰是最有效的一种。但是无飒已死，程七雪的怒火只能是发泄在存活下来的那些无家子弟身上，这就是意味着她会和天剑山彻底决裂。 这绝不对不是师兄想要看见的。 他说不是，不仅是因为无飒已死，更是因为杀死无颜的根本就不是无飒。 “那是谁？！”程七雪咄咄逼人地追问。 “是师兄杀死的无飒，至于杀死师兄的，就是当年把我埋在沙漠里的。”墨之妄平静地说。 “说人话！”程七雪已经毫无耐心，只是想要问出一个目标。 “是神。”墨之妄说。 “神？”程七雪愣住了，然后又是一把拽住了墨之妄的领子，“说什么鬼话，你和我都知道，这个世界不可能有神，难道你跟云诗一样疯了吗？！啊？！” “神只是还没有复活，”墨之妄按住了程七雪的手，也在这时，墨之妄那如一滩死水的眼里终于出现了波涛，“这个世界从来就不像表面这么简单，推动这个世界前行的也从来就不是人，是神，不管是两千年前，还是现在！” “说清楚！”程七雪眼里的火苗暂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有些东西说不清楚，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如果你想为师兄报仇，那就好好的活着，活着等我得到一个结果。”墨之妄将程七雪拽在自己衣领上的手重重地拽了下来，然后向后退开了一步，声音沙哑地说，“我要去南陆，请你帮忙。” “老子就猜到你来找我不是出于什么好心！”程七雪却是说翻脸就翻脸，抱着剑盒转身就走，毫不迟疑，但是等她快要走出拱形门的时候，她又一边大步离开，一边大吼着说，“明日辰氏三刻，我会启程回南陆。” 程七雪这么大声的说话，是因为从她踏进这里起便已经是进入到了一处封闭的结界里，她和墨之妄的对话，并不用担心会泄露出去，即使这里是安京。 程七雪走了，墨之妄却没有离开，从院子的另一头却是走出了另一个人。这个人穿着和墨之妄差不多的兜帽长袍，但是当她走到了墨之妄的面前时，她露出的脸足以震动整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