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七章 我固当死

    苏曼卿一怔，不明白他是何用意，问道：“方丈大师，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铁钵僧道：“杀害令尊的凶手，便是老衲。”苏曼卿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凶手是他，更没想到老和尚竟然会亲口承认，吃惊非小，半天才道：“大师，你说的可是真话？”

    铁钵僧道：“老衲所说，句句属实。令尊确实是我害的，这些年来，老衲心中一直耿耿于怀，今日你能为父报仇，我也算偿还了这桩血债。”苏曼卿这才明白他为何要为菩萨上香，还更换好僧袍袈裟，原来是准备解脱了，他越想越怒，厉声道：“我爹到底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置他于死地？”

    铁钵僧淡淡的道：“杀人便是杀人，不管有多少原因，有多少理由，终归是杀了。希望老衲死后，少侠不必再为此事烦恼，快快动手吧。”

    苏曼卿心中悲凉，长啸一声，大声道：“老和尚，既然你已经承认，那我为父报仇，便是天经地义，受死吧。”举掌便向铁钵僧头顶拍落。程瑶凤本想阻拦，但是见到苏曼卿的愤怒神情，欲言又止，见他掌到铁钵僧的头顶又停住了。

    铁钵僧面带微笑，丝毫没有惧色。苏曼卿心中即感且佩，叹了一口气，撤掌退后两步，沉声道：“方丈大师，你为什么甘愿代人一死，岂非太痴了？”

    铁钵僧见他点破，微微一笑，说道：“少侠宅心仁厚，而且聪慧过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千万不要被仇恨迷惑了双眼。”苏曼卿昂然道：“晚辈虽然不才，还不至于被人愚弄，更不会滥杀无辜，视人如草芥。”铁钵僧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说道：“少侠要记得自己说的这番话，老衲虽死无憾。”

    苏曼卿道：“你又不是凶手，还说什么死不死的。”铁钵僧默然无语，半晌没有说话。苏曼卿见他双目低垂，端坐不动，心中一震，忙道：“方丈大师。”铁钵僧恍如未闻，他上前一探鼻息，才发现铁钵僧已经气若游丝。

    苏曼卿大惊，连忙在他丹田上输入真气，好半天铁钵僧才缓缓睁开眼睛，轻声道：“我已经服了剧毒，解药也被我毁了。”苏曼卿心中大急，问道：“大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铁钵僧笑道：“我答应过别人，这个人情算是还了。”

    苏曼卿见他气息越来越弱，知道命不久矣，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大师可知道我母亲么？”铁钵僧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半晌才道：“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说完，便即气绝。

    事起仓猝，苏曼卿措手不及，顿时呆住了，心中有些迷茫：“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劝我看开些么。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给我说这些有什么用。”过了一会儿，忽觉衣袖被人拉了一下，只听程瑶凤道：“曼卿哥哥。”苏曼卿“嗯”了一声，黯然道：“如果不是我执意要问凶手，方丈大师就不会自尽了。”程瑶凤劝道：“谁也没想到他会服毒，这件事情怪不得你。”

    苏曼卿摇了摇头，说道：“即使如此，我还是觉得心里不安。”

    忽听身后有人道：“苏少侠不必如此自责。”苏曼卿转头一瞧，见庆济出现在禅房门口，有些内疚，刚要说话，只听庆济又道：“方丈在你们来之前，便已经交待好了，如果他有什么不测，怪不得旁人，这是他心甘情愿的。”

    苏曼卿奇道：“他早就安排好了？”庆济道：“方丈先前说时，我还不太明白，刚才听了一番话，才明白真相。他曾说，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这些年来，他精研佛法，总是不能大彻大悟，便因这件事情常常挂在心头，徒增烦恼。此番了却心愿，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苏曼卿叹道：“方丈不愧是一代高僧，在下惭愧的紧。”庆济道：“苏少侠，这只玉龟也是方丈留给你的。”说着，将那只墨玉龟递给苏曼卿。苏曼卿心念一动，问道：“小师兄可知道方丈为什么要把这玉龟送给我？”

    庆济道：“这只玉龟好像对你有些用处，方丈自从得到它，还曾叹息一阵，说是要将它还给主人才好。”苏曼卿心中疑惑，说道：“在下并非这只玉龟的主人，小师兄是不是搞错了。”

    庆济道：“那你就将它还给主人吧。”说完，他呼人进来，收拾铁钵僧的法体，准备法事。苏曼卿平添了许多疑虑，向铁钵僧拜了几拜，离开了寺庙。

    走了几步，程瑶凤忽道：“曼卿哥哥，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庆济有些古怪？”苏曼卿在脑中回想了一下，说道：“我没太注意，哪里有不妥么？”程瑶凤道：“他出去之后再进来，我就觉得有点不一样，只是到底哪里不对，还没发现，所以我想问问你。”

    苏曼卿沉吟道：“或许是方丈去世，他心里有些波动，这也是情有可原。”程瑶凤摇头道：“他如果是伤心，那自然是人之常情，但是我并没见到他有难过之色。”苏曼卿想了想，又道：“出家人视死生为一如，看得很开，这也正常。”

    程瑶凤把嘴一扁，冷笑道：“我看这个和尚未必有这个修行。”她见苏曼卿还要再说，嗔道：“你怎么一直替他说话。”苏曼卿笑道：“我只是想说明一些可能会有的情况，哪里是替他说话。”程瑶凤眼睛一转，说道：“曼卿哥哥，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苏曼卿笑道：“怎么个赌法？”程瑶凤道：“如果这个庆济有问题，你就算输了。”苏曼卿点头道：“那要是他没有问题，就是你输了。”程瑶凤道：“我不会输。”苏曼卿道：“你怎么这样肯定？万里还有一呢。”

    二人说着，悄悄转回寺庙。到了后面的禅堂，见几个和尚正在忙碌，却不见庆济的身影。苏曼卿心念微动，现身出来，向一个小和尚问道：“小师父，庆济到哪里去了？”小和尚道：“公子是问那个行脚僧么，他刚刚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