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幻象
史前，公元前两万年。 苍茫的大地之上，秋草枯萎，一群人蹲着在地面之上，而眼前的开阔空地之上则是一头被绳子捆住四足的野牛。 凶性暴戾的野牛挣扎着，试图挣脱绳子，不时发出声响，浓厚的鼻息从牛鼻孔中喷出，形成两道粗壮的白气…… 而望着这头牺牲了好几个部落战士才勉强活捉的野牛，人群中，一位瘦骨嶙峋的青年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一头牛足够整个部落吃上半个月，但在这里，谁也不敢动。 因为这是献祭给“神”的祭品。 “赢？成功吗？胡胡鲁咕神，失败，死亡……” 青年以类似无意义哇哇叫的古怪声音询问着。 在这个时代，成熟的语言体系尚未诞生出来，往往说话时还要手舞足蹈，就连说话也类似猿猴一样咕咕叫。 而看起来像是领头的男人看起来稍年长一些，与青年的紧张不同，他看起来更为沉稳，在他的身上依稀能够看到有几处很深的伤口，角的顶撞、爪子的撕裂、猛兽的咬痕……每一处都有可能让他死亡，但他却强行活了下来。 看着青年，男人发出嘶吼的声音。 “胡胡鲁咕神，死亡，我们，不用祭品，食物更多……” 半嘶吼、半手舞足蹈的说着，说到最后，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表示，还没有建立起一整套抽象词汇的人类，并不知道怎么解释那些很难用名词解释的东西。 最后，男人干脆伸出手，用力的锤了锤自己的胸口。 锤向自己的胸口，在部落当中往往是指自信能够狩猎成功，而在这里，众人却只能感受到他的鼓励与一股无形信念。 “勇气。” 这个词，尚未被蛮荒时代的人类所创造出来，那是舍弃生死、以一种大无畏姿态对抗万物的气魄。高山、大海、江河、天空，在决心面前没有什么不能挑战的，哪怕是神。 而就在这时，有一个青年察觉到了异常。 “来了！” 他惊呼着。 伴随着人群的一阵sao动，在众多眼睛的注视之下，从深深的草丛之中缓缓游曳出一条巨大蟒蛇，在场的所有人都见过蛇，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蛇。 它的身躯长达二十米以上，身躯如同巨树一样粗壮，细密的鳞片包裹着粗壮的蛇躯，抬起头就有两个人高，那幽冷的瞳孔让人不寒而栗，不时吐出细长的信子。 胡胡鲁咕神。 这位神灵何时诞生的没人知道，但在这些青年记事时它就已经存在。每年的秋天末尾，部落都要向胡胡鲁咕神进献一头大型动物，不然饥饿的胡胡鲁咕神便会前往部落，以部落的人作为食物，直到吃饱之后才会离去。 没人能够伤害到胡胡鲁咕神，从来没有，任何动物都不能，人的长矛亦不能。 对于这些青年，巨大的蟒蛇似乎并不在意，只是环绕在那头巨大野牛身旁，野牛似乎也意识到了危险，身体颤抖着。 然后，蛇张开了自己巨大的嘴，开始试图将整头野牛都给吞入腹中。 而此时，它还浑然不觉，在那些蹲在地上、神色紧张的青年手中……正悄悄握紧了自己的长矛。 “啊啊啊！” 伴随着男人猛然暴起，举着长矛的青年人随即一拥而上。 青年们或由蹲姿中站起、或已经在前进，它们的手中握紧长矛，而在他们面前的，则是那正在进食当中的神灵。历史，仿佛都凝固在了这一刻。 它们并不会知道，这种行为在它们的后代口中有一个专有词汇： 弑神。 …… 银河历20247年，环形世界。 在静室之内，一个浑身赤裸、肌rou分明的男人缓缓睁开眼，从那半是冥想、半是长眠的状态当中苏醒，一个AI声音随即响起。 “K-3968，178秒前，灵能监测仪器察觉到，在灵能休息状态中，你的灵能波动出现了异常变化，你看到了什么。” “一些幻象。” 被称呼为K-3968的男人面容平静的说道。 一边说着，男人站起身，伴随着一道光笼罩，由分子结构塑造出来的衣服随即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请在3分钟后，向第七基地的灵能终端提交你的幻象……” 耳边，AI的声音依然在响着，男人却径直走出了静室。 男人的身影闪烁着，犹如幻影一般飞快前进，不过眨眼间便已经出现到了一公里之外的地方。 灵能传送，这并非一种很容易掌握的能力，即使是在全员都是灵能者的星际人类当中，也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拥有这种能力，但对于传说当中的灵能战士而言，这却是如同呼吸一般自如。 是的，一位灵能战士，这个男人是一位笼罩在传说当中的灵能战士。 传说中，灵能战士们永生不死、青春永驻，它们能够跨越时间与空间而行动，一念之间便可呼唤雷霆风暴，犹如传说当中的神灵一般。 这种种传言当中，并非都是真的，起码男人知道自己并不能永生，在基因改造与灵能的作用下，他的自然寿命还有三万五千年多一点，虽然远胜常人，却还谈不上永生。 但有些传言却也是真的…… “轰隆隆……” 在天空之上，突然形成了一层密布的雷云，其中有电龙在游走，雷光在闪烁着。 “轰！” 一道雷电闪过，男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雷光之中，而在天上，雷云也渐渐散去…… …… 环形世界外，虚空之中，面容苍老的老人静静看着面前浩瀚的宇宙。 没有依靠任何的装备，老人自如地在这太空当中，如果有星际人类用改造后的义眼观察，便会意识到他根本没有在呼吸，甚至连热量散逸都几乎没有。 通过奇妙的灵能，星际人类已然能够做到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例如以rou身横渡太空。 老人注视着面前的宇宙，璀璨的宇宙之中，遍布迷人的星河与星球，而这一切都映射在了他的瞳孔之中……一双遍布奇异光彩的漩涡。 眼睛是灵能通往现实世界最直接的通道，而在强大的灵能者身上，他们的眼睛往往都会呈现出许许多多的异象。 例如那位一手缔造了第一帝国的皇帝，他的瞳孔就犹如宇宙一般。他的强大，以至于在现实世界当中也能通过眼睛呈现出其心灵世界的影子。 而就在这时，他的眼睛微动。 下一瞬，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啊，都乌。” 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男人身影，老人很自然的散发出善意的灵能波动。 被称呼为都乌的男人面容冷漠，似乎不苟言笑，只是道。 “大师，我看到了伟大意志显现出的幻象。” 灵能战士的灵能波动很是平静，似乎源自伟大意志的信息，也不足以让他动容。 每位灵能战士都经受了超过数百年的练习，任何性格不合标的都会被剔除出去，在这漫长的训练当中，无论是天性还是后天训练，都让男人早已习惯了沉默。 “伟大意志的幻象吗……” 老人看见他所传输过来的幻象，仿佛若有所思。 “大师，这些年伟大意志的异常动荡越来越多，你认为是怎么回事呢。” 男人询问道。 伟大意志，是近些年来被公开承认的事物，人类学者们认为伟大意志是由每一个人类身上的灵能所共同形成的。如今，遍布整个银河当中的星际人类数量超过了兆兆兆，达到了要以京垓计算的地步，如此之多的人类、如此之强大的灵能，自然孕育出了超乎想象的事物。 伟大意志。 学者们认为，伟大意志当中留存了从古至今所有人类的信息，它并非神灵，却比任何已知事物都更像神灵。 通常，伟大意志并没有明确的意向，但在近些年来，伟大意志却在发生着某种人类不太理解的异常动荡，本来极为罕见的伟大意志幻象，如今却频繁的出现在一些强大灵能者的冥想之中。 老人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 “都乌，你知道这种事情是从什么开始的呢？” 都乌没有回答，因为他并不知道。 老人缓缓道。 “是在98年前。” 98年前？ 这是一个看似很普通的数字，但只要稍微一想，就会立刻察觉到不对。 在98年前，那个被称为“噬星兽”、“原始之兽”、“世界吞噬者”的怪物第一次出现在了星际人类面前。 “98年前？” 都乌再度问道。 老人望着他，灵能波动缓缓道。 “都乌，你要知道，那个东西我们虽然最近才认识到它，但对于伟大意志而言，在我等人类自诞生以来的漫长岁月以来，我们都活在它的身上。” “那些幻象便是伟大意志的提示，伟大意志汇聚了从古至今所有人类的信息，它知晓一切，亦知晓我等的命运之敌，我等自诞生以来便注定了会有这么一场战斗。” 老人的目光深沉，似乎在提醒着什么，但此刻的都乌还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再过三个光暗循环，你就该出发了，做好准备吧……老师会尽力帮助你的。” 老人鼓励的目光传来，都乌沉默着，消失在了原地之上。 而看了看都乌消失的位置，老人再度看向了遥远的太空。他知道，在那视线所无法看见的地方有着一条庞大的巨蛇，它游曳在浩瀚太空当中，将在2200年后来到这个星际人类最璀璨耀眼的骄傲之地。 眼中，奇异光彩的漩涡缓缓旋转着。 超乎常人想象的灵能在他体内酝酿着，这股灵能能够做到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乃至是沟通到那伟大意志。 “撒旦。” 大师称呼着那被伟大意志所称呼的名字，在他漫长的人生当中，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在他看来犹如神灵一般的伟大意志也会忌惮，乃至是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