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会议

    翌日。

    连夜给病人做完全身检查的邓普斯还没有休息片刻，又接到了传讯室小护士的电话，阿尔温公主殿下的会议即将在八点召开，务必请主任及以上的医师参加，迟到者扣掉本月工资。眼见着一个月就要熬到头，这种关键时候丢了工资实在是大大的不值，邓普斯匆匆洗了把脸换上衣服就奔向会议室。

    推开门的时候，医院诸位主任和老教授都以列坐，一个个垂着手低着头，沉默不言，邓普斯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小学教室，大班授课里的孩子们一个个胸佩小红花，握着铅笔一笔一划的写唐诗，老师坐在讲台上手持小教鞭虎视眈眈的盯着大家，教室内安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见，这时候若是有谁不认真，定是要被叫上去背诗，背不下来的吃完皮鞭去墙角罚站。

    首席正坐着的银发女子，不愧是皇室引以为傲的冰山公主，一言一行就震住了医院里一群年过半百的老油条们。邓普斯想来大为惊讶，这些老教授中一半以上属于半退休的老人，平日里院长发传真都敢不接，今天怎么这么勤快，待他坐下来一连问了几个老教授才知道，原来今天早上六点钟卫兵准时敲了家门，还在家里吃着白粥的老教授皮带都没系紧便被以‘紧急事态’召集到了西塞尔医院。

    诺大会议室，单单是以精英数量和资历看来，场面盛大堪比年会。

    “想必大家都已看过手头上的资料了吧！”冰山公主目光一扫在场诸位老教授，缓缓开口道：“诸位都是医学界的前辈和精英，论资历医术俱是一等一的医师，相信大家对于‘血兰药剂’也有过耳闻，这种强化药剂被列为国家禁药，服用它的人会在几个小时内陷入极度虚弱状态，它的毒素对于人体本不是特别严重，但是如果服用这种增效药剂的人同时使用基因强化药剂，两者碰撞会产生一种毒性极强的血兰毒素，毒素无法在体内自行降解，并且会迅速入侵脏器破坏人体细胞，造成器官衰竭。我们目前没有治疗毒素的血清，资料库中只有极少关于血兰毒素的记录，今天召集诸位前来，主要是为了商讨血兰毒素的解决方案。”

    “病情到了什么程度？”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发声道。

    “毒素遍及肺腑。”

    “没救了。”老教授松开手中资料，一摞资料落在桌面上发出啪的轻响，老教授一早被士兵粗暴蛮横的行为感到极度不满，更为可笑的是此行只是为了一个病人，凯尔崔丝王室的猖獗竟似乎不把他们这些老人放在眼里了，这般无礼。

    砰的一声爆裂声，老教授还没能拿起桌子上的水杯，杯子已经炸成碎片，子弹擦着老教授头皮飞出去钉在门板上，邓普斯老实的坐在位子上，也是被这一枪吓得不轻。

    冰山公主放下冒着青烟的火枪，目光冰冷：“如果今天没有一个完美解决方案，我会安排你们一个个蹲进监狱，凯尔崔丝皇室的地牢有的是空位！”她的声音不大，老教授们却听得一清二楚：“我不想再听到任何一个人说出这种话，我不是医学界的专权人士，更没有必要遵循你们花样百出的规矩，你们被安排来到这里唯一的目的是想出解救方案，记住！你们的身份是医生，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邓普斯坐在距离阿尔温不远的座位上，心想这只小绵羊发起火来真是可怕，从昨夜到现在她一直憋着火气，这种时候若是有人敢招惹这位凯尔崔丝王室的皇女，一准是活的不耐烦了。

    “公主殿下息怒，息怒……教授们刚起床，还没缓过神来。”邓普斯打着哈哈道：“我提议一个方案，我们给他换血，分三个步骤进行全身换血，既然脊髓是没有感染毒素的，那么再生造血就不会受到影响，净化血液后……”

    “我们不可能把他身上每一个感染器官都摘下来换一个新的！”阿尔温冷冷打断邓普斯的讲话：“他的确需要新鲜血液来维持身体的持续衰败，但这不是根本解决方法！”

    “这种病情类似癌症细胞扩散，不过血兰毒素会更为严重，它会很快侵蚀人体活性细胞，造成大面积细胞死亡，使病人的身体健康受到严重侵害，”一位老教授开口道：“如果没有血清，我们恐怕无法化解掉病人体内的毒素，但是这种毒素太少见了，我会向各地区询问有关毒素的血清，希望可以找到解药。”

    “等不了那么久，如果找不到血清，三天内我们要进行手术，否则病毒会对病人身体造成永久性损伤，”阿尔温道：“我们的时间只有三天，三天内没有结果，我们就必须切除毒素感染的坏死组织！”

    “切除手术中病人可能会死去，培养液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造出人体相符的器官，适配性与过敏反应都有待考察，这样做未免太鲁莽了！”

    “这是最终方案，但就目前看来，也是唯一能够救病人的手段，”阿尔温道：“我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在那之前，我希望还有其他办法。”

    老教授纷纷沉默了，这个话题对他们来说有些太过苛刻，无论从哪个医学角度来看，这样病入膏肓的人类都已经一半身子埋进土里，即便救回来也是废人一个，阿尔温公主殿下为什么要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费如此大的功夫？

    医学泰斗们开始着手自己手头的资料，通过终端资料库调集数据展开讨论，会议持续了很久，到后来邓普斯哈欠连连，怎么也掺和不到这群顽固分子的讨论话题。

    他回过头瞥了一眼身旁空空如也的座位，阿尔温公主不知何时已经离席，教授们越讨论越热烈，一群老家伙对于这个话题已经牵扯到了有没有必要解剖病人来验证结果的地步，邓普斯悄悄挪开座位，披上大衣，起身离开会场。

    医院走廊里空荡荡的，邓普斯沿着长廊一路走来，在两根大理石柱间的玻璃窗前看到了一个女孩——阿尔温公主一手杵着窗台，两指间夹着一支女士烟，她目不斜视的望着天空，四十五度角抬头更像是个忧愁的文学少女。

    邓普斯：“身为医学生，你难道不知道吸烟有害健康？它会增加10.8倍的致癌几率，根据调查吸烟者比不吸烟者更容易患肺癌。”

    阿尔温默默的叼着烟嘴，白皙脸颊晒着阳光，长长睫毛盖住眼睛，她突然狠狠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蒂丢在地上睬熄。

    “不许说出去。”

    “不说不说，抽根烟而已嘛！”邓普斯也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熟练的叼在嘴里，点燃，然后深深吸了一口烟气，这位医学界的老教授一看就是个老烟鬼，他吸进肺里让烟丝味道在体内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徐徐吐出来：“我还知道一种解救方法，西塞尔医院没有权利做这个手术，手术过程需要王室成员签字，但是相比较切除手术而言，我所提供的方案可能会好一些。”

    “说。”

    “我们在他的体内植入生命之石，通过再生机制增强免疫系统，达到祛除毒素的目的。”

    阿尔温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这种东西，一时半会儿有些想不起来，她皱皱眉：“可行吗？”

    “生命之石是上世纪魔法源的一种核心，蕴含大量活性生命物质，这种能量物质能够与人体相融，中世纪时许多巫医用它来缓解病人病痛，也曾听说过生命之石在某些上层人士间具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只是这种东西的排斥性极强，它与人体同化几率并不高，王室至今启用过十余次手术，手术仅成功过一两例，而注入生命之石的精灵也在三年后病发身亡。现今这类手术已被划入犯罪科，利用生命之石治疗疾病无异于以毒攻毒，它最有可能发生的是病人被毒死而不是被拯救。”

    “手术成功率有多少？”

    “在任何条件都充足的情况下，假设手术期间不发生任何失误，生还率最高7%。”邓普斯一字一句的说道：“但是这是目前看来唯一可行的方案，而且我们不能通过医院手续，医院董事会不会批准这项手术，王室也不会为我们提供生命之石……”

    “我可以提供生命之石，医院董事会不会过问此事，另外我得寻求病人意见，如果真的要进行这个手术，我们还需要一个技术过硬的医师，”阿尔温转头看向邓普斯：“老师，你有没有把握完成这个手术？”

    “这个……”邓普斯抓抓头皮：“说没有，会被砍头吗？”

    “放心吧老师，现在王室热武器改革，死刑犯一概执行枪决。”

    邓普斯：“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是在侵犯我的人权，我身为公民有权拒绝你的请求，我……我为什么要做这个手术，医院里那么多的医师，让它们……”邓普斯话音一转，拍着胸脯眼神诚恳：“公主殿下放心，身为西塞尔医院副院长，再没有人比我更适合这项手术了，我会出色的完成手术，保证手术过程不会出现一丝差错！”

    阿尔温收起枪：“很好。”

    邓普斯赶紧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我必须提醒一点，植入生命之石病人会出现过敏反应，反应过激会促进毒素活性，我担心他撑不到手术结束……你也知道，在心脏中埋入一块拇指大小的石头，再正常的人都受不了啊！”

    “他不一样，”阿尔温冷冷道：“他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他是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