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上钩
“王上,有人来了!”李慧一惊,随即哭声更高,一边哭,一边用手抓挠被子又扑又打,还用头拱枕头。哭声中夹带着小声窃语:“钥匙就在板凳上……呜——王上和芳菲姑娘委屈一下在里头坐坐……哎哟,我的佛祖天爷呀!——可别弄出了声儿……” 芳菲不等他“哭”完,一把扯了萧稹,钻进漆黑的茶器皿库里。来人正是阿三和黄四村,李慧和这两个人熟稔得很。当年李慧刚进宫时因为母亲抓药还债,偷了御厨房的一件钧窑瓷器,御厨管事的阿三便请他干爹宋太监到茶库中去搜,却被李慧锁进里头,闹了个沸反盈天。宋太监死后,阿三因为做错了事,被撵出了御厨房,不知撞了谁的木钟又调回了御茶房——这时候李慧已升到太和殿侍候了,阿三一见他的面便千爷爷万奶奶地说了两车悔罪的话,李慧宽待了他。 黄四村原是李慧的朋友,两人年纪相仿,都是宫里的老人了,位置本在李慧上头,曹泽得势那阵子李慧因为是萧稹心腹,处处受排挤,吃不开,两个人还能说几句私下话。后来李慧高升,成了头等红人,他心里忌妒,又在下头说了李慧许多不中听的话。正走红的李慧自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二人便生了嫌隙。 黄四村和阿三两个人,一个打了个西瓜灯,一个揣了包棒疮药进来。见李慧趴在床上哭得浑身是汗,黄四村把灯吹熄了放在地上,凑到床沿上坐了,吩咐阿三“把药放在桌上”后,便劝慰李慧道:“嗐!也难怪你伤心呐,都是宫里的老人了,这么一罚,老脸往哪里搁哟!今儿后晌我去瞧你妈,可怜她还不知道,还在想着明日是你生日。” 一提到自己年迈的母亲,更触动了李慧的疼处,本来假嚎变成了真哭,也顾不上黄四村的明嘲暗讽了,顿时涕泗滂沱、声嘶气噎,暴红了脸,又是咳嗽又是擤鼻涕。隔壁库房里的芳菲不禁暗笑,小声道:“王上,这李公公认真起来还真不含糊!” 萧稹在暗中摇摇头:“不像是装的,像是动了真肝火。”二人正小声议论,听外头李慧渐止哭声,抽咽着说:“四哥、三哥,别人见我遭了事,躲还躲不及,我那些个徒弟,干儿子都不来看我一眼,连句话也不敢递,你们倒来瞧我,平日里咱们还都有嫌隙——这人的交情是怎么说呢?” “这叫世乱见忠臣,板荡识英雄!”阿三笑得两眼挤成了缝,说道,“李公公,自打那回以来,我仔细瞧你,真是个有良心的,不像先前那个叫王上打死的曹庸,一得了势就一味欺压人……这心地品格儿咋叫人不佩服!” 黄四村一眼瞧见李慧枕头旁的金疮药膏,便笑道:“阿三这话一点儿不假!你看这包药,除了太和殿、储秀宫里有,从哪儿弄去?要是你为人不好,谁肯这时候儿还来送药!” 这一问,连库房里的萧稹和芳菲都是一惊——千算万算,到底还是漏了马脚。 “这药……”李慧抚着 小说网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背,嘴一咧又想哭,却忍住了,“这是王后娘娘让婢女下晚时间拿来赏我的——王上这几个月气大得很,连王后娘娘也劝不住,我小心上头又加小心,不知造了什么孽,还是触了他的霉头。” 听了李慧这一席话,萧稹暗中摇了摇头:“太沉不住气了。” 黄四村道:“王后娘娘到底是要脸面的人,这个时候也记挂着你。说起来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王上打小时候你就伺候着,这次罚得这样狠,只怕王上和王后娘娘脸上也过不去吧,所以差人送了这药来。” “说的就是这个理儿呢,我也没想到这么大把年纪了受着罪!”李慧欠着身子,艰难地坐起来,抓起毛巾擦了脸上的泪水,颤声抽了一口气,说道:“其实王上和王后娘娘待我最近也是时好时坏,不知里头的事儿,邪着呢!前些时连谢澜大人和罗赫大人都有些不得意了,王上破口大骂,差点把他撵回坤宁宫去侍候呢!” ”方才我们和王镇邦吃酒玩纸牌,”阿三笑道,“他也是这么说的——王上既待你好,又有谢澜大人和罗赫大人他们照应着,说不定还会叫你上去侍候呢!” 李慧揉揉眼,点头叹道:“或许吧,也难说。谢澜大人和罗赫大人原是出身世家大族,跟我们这些太监怎么能相提并论呢?自然有人照应。我是光棍一条,就一个苏婉姑娘还能说得上话,偏偏出宫嫁人了;谢澜大人的妈孙嬷嬷倒是个好人——她跟我娘差不多大,倒是对我很照顾,她老人家要在,去讨个情儿,王上许还肯给她面子,偏又接回家去了——这事儿得等王上气消了才能再想法子转圜呢!” “这是我这么一被打,还闹得沸沸扬扬的,即使让我回去了,我也呆不下去喽。”李慧仿佛自嘲道,“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能安度晚年便很好了。” 听李慧分析得入情入理,滴水不漏,萧稹不禁点头微笑。这两个人哪里是这老滑头的对手?三说两说,便钻了李慧的圈儿——看来这鱼儿是上钩啦! 黄四村和阿三交换了一下眼色,便起身笑道:“天时不早,我们该去了——世上事本就这模样儿。管它呢,走一步说一步吧,后头的事谁料得定呢?比如曹泽大将军,头天还是个煞神,第二日就拿了,只能在院子里看四方天——你好好养着,天大的事,身子骨是要紧的。” 说着便点灯出门,阿三又回头道:“你妈那里不用惦记,我们有个计较,你的事先不告诉她,就说里头有事走不开,过几日你伤好了回去再开导她吧!” “多谢了!”李慧听他们叨叨,心里急得要命,嘴里却笑道,“你们来这么一说,我也心宽了:人还不就是这么回事?杀人不过头落地,挨刀不过碗大疤,有什么了不得的?这几日劳你们和镇邦公公勤着点往我妈那儿瞧瞧,她岁数大了身子骨不好,我这里就感恩不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