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切磋
孔尚任说着，摇晃着脑袋念念有词道： 天地乃宇宙之乾坤；吾心实中怀之在抱；久矣夫，千百年来，已非一日矣。溯往事以追维，曷勿考记载而诵诗书之典籍。元后即帝王之天子，苍生乃百姓之黎元，庶矣哉，亿兆民中，已非一人矣…… “哈哈哈哈……”孔尚任尚未念完，沈炼已是纵声大笑，他很久没有这样畅快了，“真骂尽天下腐烂恶劣的墨卷，我且给你续一句：思入时而用世，曷勿瞻黼座而登廊庙之朝廷！孔尚任听了也不禁大笑。“该请丑媳妇出来，见见公婆了。”沈炼笑着说道。 孔尚任听了，身子向前一倾，正色说道：“我这部传奇，只为识者读，不为昏者误，写的便是一代兴亡的色与气，写这世间的大道。敢问，何为色？” “色者，离合之象也！”沈炼循传奇的义理答道，“男有其俦，女有其伍，悲欢离合寓其中，锱铢不爽！”说至此，猛的想到自身，沈炼敛了笑容。 “嗯。”孔尚任很满意这个答复，又问，“那么，气呢？” 沈炼因听他方才讲到“一代兴亡”的话，沉吟了一下，缓缓答道：“气者，兴亡之数也，君子为朋，小人为党，错综纷乱寓其中，无纤毫之差！”想想又补了一句，“我这不过是据理而言、据情而断，写得好了自然就是如此；写得不好，强捏造一个传奇出来，我还没工夫看呢！”说着，跷起二郎腿来，看着孔尚任笑。 “那道又是什么？” “道，乃是一股神力，非常人可以掌握，用得当可通天改命，用错了地方则挫骨扬灰。游离于常识之外，却又受世俗之约束，正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沈炼沉思了一会儿，说道，“道力也是天意啊。” 孔尚任听着这些话，句句在行，点了点头，起身在屋里徘徊几步，说道：“我做了首，先吟给先生一听：偏有那文章湖海旧相知，剥啄敲门来问你，带几篇新诗出袖底，硬教评批，君莫逼，这千秋让人矣！ “好好好！”沈炼大笑道，“张姥姥还说要我指点，只听你这一曲，我就无可指点，这‘千秋’你不要让我，我也不逼你——尽情拿来我先赏就是了。” 孔尚任这才将一卷文稿从怀中取出来。沈炼双手接过，诧异地问道：“就是这些么？”孔尚任一改方才狂放之态，笑着点头道：“这是一部，共分四卷，还未完稿，您先看一卷吧，我准备用十年的工夫改好它，才肯拿出去呢” “那在下今日还真是不虚此行！”沈炼看了一眼又惊又喜的孔尚任，便开始翻稿。 孔尚任自静静坐在一旁吃茶。半晌没有动静，孔尚任起身站到窗前，观赏墙头横卧着的一枝老梅，正拟构思一篇诗词，犹豫不定时，猛听“砰”的一声，回头一看却是沈炼看得忘了情，在击节称赞！“妙哉！”沈炼笑道，“这一出，亏你怎么想来！”说着他一边 小说网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翻念着，一边手舞足蹈。已有些着魔： ……隔春波，碧烟染窗；倚晴天，红杏窥墙。 “确是妙语如珠！”沈炼连连赞叹，“二十年所读文章，不及君这一篇！你看——”结罗帕，烟花雁行；逢令节，齐斗新妆。有海错、江瑶、玉液浆。拨琴阮，笙箫嘹亮。 沈炼笑道：“字字余香可嚼，句句精辟动心！天耶天乎！你这样的人竟生在北地，真真不可思议！”显然，沈炼认为只有江南人才写得出这样的文采。 “先生不必赞了。”孔尚任也很高兴，“有何补阙之处也该说说么。” “这样的书我可补不了什么阙。”沈炼笑道，“天生我才必有用，你应该出山了，要不要我写封荐书给你？” 孔尚任一怔，说道，“君子守时待命，先生的荐书不敢领。” “嗯，确乎如此！”沈炼更加赞赏，“你这样的大才，必能自致于青云之上。不过我如不荐，于心何忍？将来面见王上，我必一力保荐的！” “可惜此非经国之策，”孔尚任笑道，“王上未必就看得中的。” 沈炼情绪平静了下来，微微一笑，说道：“当今齐王乃是一代令主圣君，很是个不同凡响的人物，岂有叫你落空的？”说到这里，又沉吟良久道：“可惜的是，三朝战事将起，王上虽有此心，未必抽得出余暇来处置这些文事啊！” 说到这件事，孔尚任情绪低落了，点头叹道：“先生道德文章我算是见识过的了，既然王上方在用人之际，先生何必自弃？应当回王上身边参赞大计才是啊！”这话说得沈炼心里一动。是啊！乱世之人，不如治世鸡犬，像孔府这样的巨族，衰微下来，会出现孔仁玉那样的惨剧；像孔尚任这样的才人，遇到这种时候，也只好坐等天下太平。守时待命，什么时候是个了局？ “人各有志啊，”沈炼微微一笑掩饰失落，“我本是江湖之人，不过读了几篇文章诗词罢了，要是较起真来，倒是万万不行的。” 两人正默默出神，张姥姥带着苏婉进来，呵呵笑着说道：“尚任，一看就知道你们谈得投缘，在那屋里都听见这里又说又笑，多少天来这院里没有恁热闹了——再告诉沈先生个喜讯儿，郑春友已经叫钦差给杀了，这兖州府地面要清净几日了。我和苏婉已经说好，就照我前头的话办吧。” “敬遵姥姥的命。我和聘之兄还可多切磋些学问。”沈炼说道，这孔尚任气质非凡，又出身世家，文采飞扬，自己是有意结交的。只是这郑春友怎么被杀了呢？自己也没得到什么钦差的消息啊。 难得说？ 是宋清廉他们借着自己被捉的事情动了手么？想到这里，沈炼也坐不住了，和苏婉对视了一眼，见苏婉点点头，只匆匆说了句，“我去打听打听，”便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