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妒意
”畜生，撒野么？”沈炼冷笑一声，自家摇起桨来便开了船，见苏婉站在船头担心地呆看着，便道：“放心，淹不死他，水性不赖么！” “我说过多少次了，”苏婉皱着眉头道，“不许杀人，不许做案，何况今日之事是我们无理！” 沈炼一愣，接着嘻嘻笑道：“这说的也是。还真的少不得这个人。”说着便调过船头，划了过来，见那汉子兀自凫水要逃，笑骂道：“上来吧！我们又不是响马，逃什么——不看在夫人的面子上，哪肯饶你？” 艄公抓住船舷水鸡儿似地爬了上来，朝苏婉捣蒜似地磕头：“谢过小娘子……” “船老大，”苏婉却双手扶他起来，婉言说道，“实言相告，我们身上没有银钱，到前头我们想法子加倍付给你就是。” 那汉子诺诺连声，看了一眼沈炼，笑眯眯地样子让他身上更冷了，去后舱换了一身干衣裳，乖乖儿摇橹去了。 船启动了，舱中孤灯如豆，照着这两个沉沦飘零的人，二人依偎在一起，都在低头想心事。半晌，沈炼忽然问道：“阿婉，这会儿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苏婉喟然叹道，“现在战火四起，天津我们无亲无故，哪里去讨这十五贯钱呢？” “惟妙惟俏回顺着记号找到我们的。”看苏婉一脸苦闷的模样，沈炼没来由地笑起来，“没听人家说过‘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天津卫我有个熟人，叫他送我们去，还了他的盘缠，咱们就徒步进都城，也省得他骂咱们混账！”苏婉听完，这才放下了心。 自此那舟子也真惧怕沈炼，叫走便走，叫停便停，船上米柴油盐俱备，还不时在河里打点鱼鲜来侍奉苏婉。行了十余日，便到达天津，当日晚上船一靠岸，沈炼便下了船，并对船家吩咐道：“好好儿侍候着，我给你借钱去，省得你总惦记着！” 苏婉听这话音，担心沈炼又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慌得起身要嘱咐几句时，沈炼早一笑走了。 五更鼓响了，苏婉坐在舟中忐忑不安地等着沈炼。运河上游灯火如星、流水潺潺，岸上不时传来歌声乐声。这里虽不及六朝金粉、秦淮繁华的金陵，却另有一番妩媚景致。随着水波的颠荡，苏婉渐渐蒙眬睡去。 约莫半夜时分，沈炼回来了，一进舱便笑嘻嘻道：“娘子好睡，为夫的我却得了彩头！” 苏婉揉揉眼，见沈炼衣不零乱、身无血迹，心放下了一半，便问：“可借到盘缠了？” “那还有借不来的？”沈炼笑道，“要不是熟人吝啬，我早就回来了！”说着，将背上一个青缎包袱取下来，就着灯光打开来。 苏婉瞧着不禁惊呆了：原来竟是黄灿灿六大锭马蹄金！那舟子此时也醒过来，他自从娘胎里出来，也不曾梦见过这么多黄金，耀得两眼都花了。 沈炼顺手捡起一只扔给了舟子，笑道：“你那一桨挨得可值？” 艄公根本没想到沈炼出手如此爽利大方，咕咚咕咚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小人有眼不识金镶玉！少爷赏这么多，够小人一家使半辈子了！” 苏婉笑道：“你一下借了三百两黄金，还说人家吝啬小气，这胃口也就太吓人了——我还以为你作案去了呢！” “不作案，谁肯借我？”沈炼笑道，抬头见苏婉黑沉着脸，忙又道，“这天津道黑心得很，火耗竟加到六钱！——我废了他四个守库的，留下一张条子——这是不义之财呀！”艄公听到这话，方知这翩翩公子竟是江洋大盗，吓得面如土色。 “他是贪官，自有国法在，你就能弹劾！这么乱来有什么好处？这钱我不用！”苏婉决绝地说道。沈炼不拘礼俗，思虑周全的性情很合苏婉的心意，但他自幼在乱世深山中长成，又在罗生门历练至今，坐上门主之位，视人命如草芥，心无“王法”，苏婉又不能容忍。 前次在兖州府苏婉便责备过他，以后在张家又多次劝他人命至重的道理，不料沈炼仍是积习难改！想到气处，苏婉一跺脚道：“你这样子，怎么替萧稹筹谋大事，连给他递鞋也不配！” 沈炼的脸霎时变得有些难看，他一生是个出尖儿的人，从来都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娶了苏婉这几年，他含辛茹苦，千艰万难地照料她，保护她，想不到到头来苏婉竟说自己“连给萧稹提鞋也不配”！ 沈炼全身都在发颤，愧、恨、愁、怨一齐涌上心头，半晌，方咬着牙颤声道：“说得好……我给人家提鞋……”他突然抬高了嗓音，扬起头高傲地说道：“阿婉！你累了，我也乏了，我不过仍旧是个落魄江湖人罢了，怎能齐王比呢？”说罢惨然一笑，“人生不过如此……对别人我不敢说，对你我却是问心无愧的，你即便是看不上我，也不必拿这话来激我。” 一向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沈炼，突然这样大发脾气。苏婉先是感到失悔，自觉说失了口，又仔细一品味，方想到自己说话太重，本来就没有和沈炼摆平位置：“天哪！我这是怎么了？”苏婉心中燃着熊熊的火，灼烧得五脏六腑都在痛楚：“我苏婉竟连势利小人也不如！” 苏婉觉得头一阵眩晕，踉跄一步想上去扯住沈炼衣袖，却又止住了，低沉着声音道：“你责备得好！我……我实在不配……挽留你……我是气过头了才我也有一语叮咛：天下这样的事有多少，凭你的一双手，是管不过来的……我真愧悔莫及……我也是担心你的安危万一以后来寻仇可怎么好我”苏婉断断续续地说着，已是泪如雨下。 ”你不喜杀人，我是知道的。”见苏婉伤心得这样，沈炼的心早就软下来，沉声说道：“只那四个守库的一群禽兽，正按着一个女孩在……在……我一恼就……” “是我不好，误会你了。”苏婉听着，愈觉自愧，想想又无可安慰，两腿一软坐了下去，拉着沈炼的衣袖，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船四周淹没在一片黑暗中，这叹息更显得幽深凄凉。 “你也是为我好。”沈炼拉着苏婉的手说道：“你的心思我知道了。也好，扔了这些无用之物吧！”他起身过来，将剩余的五锭金子又包好了，猛地一甩扔进河心，“咕咚”一声便沉了。 还在找”烈火重生之君临天下”免费小说 :””,,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