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钱帛总是动人心（五）
从何四家出来，李存心中满是惊喜——那何四不知这宝物的价值，他又岂会不知？ 若是卖给了对的人，其价值自然是远远大于那区区五百亩水浇地的！ 夜已深，原本满天的繁星不知何时被云彩遮蔽，就连那明亮的弯月此刻也变得朦胧起来。 李存提着灯笼在乡间的小路上摸索着往镇里走。所幸这几日并没有降雨，不然此刻定是满地的稀泥。 夜风还是很冷，李存伸手拽了拽身上的大氅，想要暖和一些。 “怎么就没有路灯呢！”原本满是欣喜的李存不由得小声念叨着，他刚刚不小心踩到一个坑里，差点被绊倒。 不多时，四周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李存刚开始没有注意，以为只是些兔子野狗之类。但那声响伴随他走了一刻钟之后，所有的解释都可以归为苍白了。 李存脚步渐渐的停了下来。此时他已然走到了村子和镇子的中间，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要一刻钟以上，如果对方要动手的话，应该就是现在了。 果不其然，就在李存的脚步刚刚停下，便有两道寒光向李存刺来。 李存心中一惊，连忙向后躲去，两把长刀同时落空。 李存趁着那人扑空的功夫，抬脚便踢了去。那人反映也很是迅速，当即抬起胳膊阻挡。 两人一触即散。 李存向后退了三四步，对方也退了半丈，闷哼一声。 还好！ 李存警惕的看着黑暗中，心中庆幸的想到。 这人看样子是有一定的功夫底子的，虽然有一股子亡命徒的狠辣之劲，但却少了如行刺茂德的那两个刺客的一往无前。 虽然若单纯论以武功，眼前这人不一定弱于那两个刺客，甚至可能还要强上几分。但若是搏命厮杀，就要差上许多了。 李存虽然如今身无道法，胳膊上的伤也未好，但是前世在战场上搏杀时练就的意识依旧，虽然没把握留下这人，但也不至于怵了他。 “阁下何人？”李存沉声问到。 “要你命的人！”那人低声吼道。话音未落，身体便如同炮弹一般冲出，手中的双刀再次向李存砍来。 李存挥出手中的灯笼抵挡，灯笼瞬间便被砍成了两半，蜡烛随之飞出，在空中飞舞了半圈之后便被夜风吹灭。 这下彻底黑了。 李存避过一把长刀，然后右手挡住另一条握着长刀的手臂，使劲一阵，便将之推偏了路径，挨着他的大氅衣摆而过。 对方遂即回手一砍，李存却一侧身，右臂团起，趁着那人胸前大开之际，一肘便击中了对方的胸口。 这一击，李存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对方当即又是一声闷哼，手中握着的长刀也有些不稳，一连退后了近丈才收住阵脚。 李存站在黑暗中调节了一番自己的气息，双眼狠狠的顶在前方。 只是太黑了，刚刚举着灯笼尚且只能看到个身影，如今灯笼没了，两人这一分开，便更是模糊了。 只能听声音了！ 不过李存知道，对方还不如自己。这年头的人多有夜盲症，究其原因，还是饮食的问题。李存不相信对方一亡命徒伙食会比自己这么一个地主老财还好！ 更何况，自己刚刚那一肘可是不轻！ 的确是不轻，张虎嘴中一甜，一口淤血从喉咙里涌出。 张虎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胸口感到一阵火辣。他从几个月前便被派来这里，为大人寻找那可能出现的宝物，今日终于有了发现…… 那黑夜里宛若太阳的明珠，透过窗户还能传出数十丈！这若不是大人要找的宝物，张虎就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宝物能更甚之了。 可惜没有早发现这东西在那何四处，害得自己在这里平白多吃了几个月的苦。 不过现在也不晚！ 张虎暗想到。 他自然认得李存，今天上午的时候他已经见到过了，知道这是李家的少东家……还是个书生。 这些消息足够了！ 张虎决定路上就动手，拿到宝物之后就回去献给大人，赏赐一定不少。 就在张虎已经开始怀念起小甜水巷里几位相熟的姑娘时，他愕然发现，对方竟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 这小子真的只是一个书生吗？竟然让他这个曾经纵横京东数州，江湖人称黑面虎的强人都感到扎手！ 张虎将口中的淤血吐出，然后再次握紧了刀柄，又一次向李存砍去。 只是注定是徒劳。李存防御的滴水不漏，再加上黑夜，张虎每一刀都落了空，最后还被李存趁之不备，夺走了一把长刀去！ 几次交锋之后，两人身上也都添了几处伤口。 就在那张虎不甘心准备再次冲上去时，一旁亮起了几个光点，遂即便传开了微弱的呼喊声，而且越发的清晰了起来——却是大伯家门房见李存久久不归，便告知了东家。李存的大伯原本已经睡下，闻言便匆匆起来，召集了一群人去寻找李存。 幸而李存走前和门房说了自己要去何四家，一行人便向这边而来。 李存心中一喜，当即大喊了一声，远处的几人闻言便往这边跑来。 “你没机会了。”李存此刻还不敢放松，仍然盯着黑暗中黑衣人的所在，沉声到。 那黑衣人闻言默然。从那光点出现，他便知道了。虽然眼前这个书生有些扎手，但也只是扎手而已，经过几次短暂的交手，他早已发现李存身上有伤未好，手脚上的力道也越发的衰弱。 若是再给自己一会时间，定能将之生生耗死。 只是，如今却没有时间了！ 从越发临近的脚步声张虎判断出来者都没有武功。但那又如何？架不住对方人多啊！再加上眼前这个奇怪的小子，最终谁留下谁就说不一定了。 张虎不甘心的又看了李存一眼，虽然依旧是一片黑暗，但他知道李存就在那里同意的盯着自己。然后身影一闪，消失了。 当大伯几人来到身前，李存才松了一口气。 李存趁着几人不注意，悄悄的将手中刚刚从那黑衣人处夺来的长刀丢掉。 “存哥儿你这是怎么了！”大伯李黄彬借着灯笼发出的微弱光芒，看到李存的衣服上多了几处大口子，口子处还往外渗着血，心中不由得大惊。这侄子是回来养伤的，若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自己那强势的兄弟还不把自己给撕了？于是连忙问到。 “没事，天黑摔了跤，不小心被划伤了，这不连灯笼都丢了？” 李存挤出一个笑脸安慰道：“大伯我没事，咱们快回去吧！” …… …… 东京新封丘门外 这是蔡家的一处别院，只是平日里并不会有人来住。但这时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一间装饰可谓奢华的房间里尤为明亮，数盏烛灯同时燃烧着，将墙上的字画照的很是清晰。 一身锦袍的刘管家坐在躺椅上轻轻摇晃着，但脸上却是一点都不悠闲，而是宛若寒冰，十分凝重。 而屋子里除了刘管家，还有两个人。一个穿着一身绯色的圆领衫的大汉站在他的身旁，还有一个一身黑色裋褐、身上却沾染上许多血渍的男子半跪在地上，低着头等待发落。 “你是说，你亲眼看到的？”刘管家猛地从躺椅上坐起来，然后眯着眼睛看着那跪着的黑衣人，沉声问道。 “是的！属下亲眼所见，那何四家中突然爆发出宛若白昼般的亮光——虽只有一瞬，但属下可以确定，绝对是异宝发出的！” 那黑衣人略微抬起头，确定的说道。若是李存在此，一定可以看出这就是刚刚和他厮杀了多时的那人——张虎！ “我道是为何上师明明算的城北有异宝出现，就在苍庄镇东北那块形似卧龙的土岗周围——但大人派我来此筹备此事也有几个月，还特意将那土岗周围的田产全部买下，却一直什么都没发现…… 原来是早被人给挖了去！” 那刘管家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然后恍然大悟道，不过那脸色却是黑的异常。去岁大人遣他来此寻宝，但几个月来，产业倒是置办了不少，可上师所说的“宝物”却是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近日来，他已经被大人训斥了两次了！ 想到这里，刘管家脸色更难看了，看着张虎又问：“那李家小子将之拿走，连你都没能拦下？” “属下无能。” 张虎一脸惭愧的又低下头，“那李家小子身手一般，但却有一股子的邪性，每次都能躲过属下的杀招，就像，就像……” 张虎一时有些语塞，想不到改用什么词来形容。 “就像什么？” “就像从沙场中杀出一般……纵然身手一般，但仅凭着那种搏杀的意识，便能与自幼习武的武林高手交手许久，不落下风。” 张虎想了半天，不确定的说道。他未入蔡府之前，曾经和一西军出身的强人交过手，吃了不小的亏。而今晚李存给他的感觉，却是十分相近！ “如此，却是有些邪乎。” 刘管家捋着他那根黑痣上的长毛，若有所思的说道。虽然置办产业只是一个幌子，为寻宝做掩护而已，但在针对李家之前定然是将这一家上下的信息都搞清楚，之前的消息上说李存只是一个普通的太学外舍生，名额还是他老子花钱买来的，构不成危险。 但如今看来，信息还不够全面，定然是漏了哪些。 不过，即便李存有些个常人不知的能耐又能如何左右不过是一个没什么背景的毛头小子罢了！就算再能打，但若是一群人围上去呢？ 想到今日上午，那李家小子竟然不知天高地厚的戏耍自己，晚上还坏了自家的好事……刘管家冷笑一声，然后招了招手，身旁站着的那个绯色圆领衫大汉立刻便弯腰贴耳过去。 刘管家密耳几句，那大汉道了一句遵命，便出去了。 “至于你，去账房领十千钱养伤吧。” 刘管家对着身上多出破洞，鲜血还在顺着刀口微渗的张虎说道。 “多谢刘管家……” 那张虎谢过之后，便出去了。 房间里便只剩刘管家一人，他重新躺回了躺椅上轻轻的摇着，眯缝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木雕。 “宛若白昼……” 刘管家小声的念叨着。他虽然不习道术，但能作为蔡府的管家，虽然只是之一，但见识自然是不凡的。 “能够让黑夜变成白昼的宝物不少，到底是那一种呢？”刘管家充满了好奇，心中想到…… 不过他很快便闭上了眼睛，不再费心思考——左右，过不了两日，将那李家小子抓住，就什么都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