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横祸无端已加身（八）
经过大夫的一番诊治，何四的伤好歹是稳定住了，虽然腿上还在往外渗着血，但据那老大夫所说，修养两三个月便无大碍。只是最近，只能在床上躺着了。 至于韩仲和里院的那些个印书师傅，则大都只是皮外伤。唯一一个伤的略重些的也只是关节错位，被坐堂大夫的一个学徒两下便安了回去，除了惨叫几声以外，便是没有什么了。 唯独有些麻烦的是，方才豹爷那几个手下进屋一阵乱砸，虽然只是很短的一会，但破坏力却不容小觑。待李存安顿好伤员，进得店内的时候，映入他眼前的，却是一片狼藉的画面：十数张大书柜倒了一半，上面的书本哗啦啦的落了一地；柜台上被砸出了数个大缺口，放着银钱的箱子也被掀翻在地上，拇指大的铜钱滚的倒出都是。至于原本放在里面的交子与金银，此刻却不见了踪影。 李存打开通往后院的大门，心里长处一口气。还好，印坊没事！ 至于前面的损失，只要肯花银子，三两日便可以收拾好，重新开始营业。 而钱的话，以天一阁的这些日子的态势，又怎么会缺钱？ “东家，都怪我们没……”将何四送到医馆，受伤较轻的韩仲走到李存的身旁，想要说些什么。不过李存很快便打断了他的话，那豹爷是要来挑事，这事情谁都不怪，而且对方人数众多己方势单力薄，韩仲他们能保护自己不受伤便是万幸，又如何阻挡？ “今日之事，让大家都受惊了，除了伤的较重的何四，其他人都休假五日，大家回去好好休养，书店也会找人重新装修。” 李存看着聚过来的一众身上多出青紫的伤口，接着说道： “每个人再发十贯钱，大家买些好的补补身体，压压惊！” 原本还一副垂头丧气的众人闻言，立刻便来了精神，看向李存的双眼也多了几分的神采，以及感激。 事情议定，李存和韩仲走出店铺，准备去医馆去看一下何四，而韩仲则是需要去雇些人来将被砸的一塌糊涂的书店收拾一下。 只是李存刚一出门，便看到门外围了一圈黑压压的人——这是看热闹的！ 作为一个自古至今从不缺看热闹的人的国度，方才迫于豹爷的威胁，他们还远远的围观着。而这会，豹爷灰溜溜的逃走了，围观的众人自然便走到了近处。再加上一些准备来天一阁买书的顾客，不一会便围了厚厚的一圈。 “这天一阁是怎么了？”一个后来的读书人看着一片狼藉的书店，有些不解的问道。他本来是要来买书的，不过看样子今天是买不成了。 “当然是被砸了啊……”旁边一个从头观看到尾的“观众”说道。 “那这天一阁以后岂不是要关门大吉了？”那读书人有些惊讶，想到了天一阁内那本装订精美的《西游》第二册，心中不由得有些失落。如今东京城内卖西游的书商并非只有天一阁一家，但是除了天一阁，其他的地方都是粗劣的印品，唯有这天一阁的装订最为精美。他是西游故事的忠实读者，也并不缺钱，自然不会去买那些贩夫走卒才会购买的错字误品。 而若是天一阁就此关门，等其他家的精装版书册开售，天知道还需要多久？ 这书生的担忧并非多余，此时市面上除却天一阁，其他家都是泥活字印刷出来的产品，印刷出来的品相自然不能恭维。至于雕版，要是想印出一册《西游》，足需要雕刻出四百多张刻板，投入也是不菲，印出来之后的成本甚至要比同样品相的天一阁的售价还要高。 这种情况下，即便有书商愿意出资刻板，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将雕版刻出。 更何况，《西游》远未完结，更是每隔十五日便会有新的一册出来——十五日，上一册的雕版还未刻完，新的一册便已然在天一阁开卖，又如何和李存他们进行争抢？！ “这倒不会。砸店的是这一代的泼皮，不过方才书行的曹行首过来为这天一阁撑腰，想来以后那些泼皮是不会再过来捣乱了。” 那先来的观众好心的解释道。果然如他所说，在他话音刚落，李存便从店中走了出来，然后对着周围一圈的围观者和顾客抱拳说道： “各位抱歉，小店出了些状况，使得各位受惊。不过事情现已解决，小店会借此重新装修，五日之后将会重新开张。届时，为了回馈大家的支持，店内一切书品都将打七折优惠……” “七折优惠！” 李存的话音传出，围观的众多顾客脑海里便一直回荡着这几个字。天一阁内的书价格并不便宜，若是打七折，一册《西游》便可以省下州桥夜市上三来两盘的吃食钱。 很多人便立刻在心中盘算着，待五日后天一阁重新开业，要趁着打折，要多买些什么书。 “李东家真是好手段，着实让俺们这些老骨头佩服。”李存这边话音刚落，正准备挤出人群，去街末头的医馆，一个胖胖的身影便挤到了他的身前，小声的说道。 李存仔细一看，却是隔壁王记香料店的掌柜，此刻一脸笑容的挤过来，套着近乎。 “哪里！天一阁店小势微，无奈之举罢了。” “李东家就莫要谦虚了，天一阁这等的火爆程度若还算的上是小店的话，那我们家就更是连小店都算不上了！ 至于势微，有曹行首为李东家撑腰，哪个不开眼的还敢来您这里挑事？ 那可是济阳郡王的后人，仁宗的慈圣光献皇后的娘家……” 那王掌柜认定李存是在谦虚，此刻不停地的恭维着。 李存闻言，也第一次知道那曹和笙的身份，除了书行的副行首之外，竟然还是济阳郡王曹彬之后，外戚出身……呃，虽然这个身份着实远了些。 不过随即李存心中便是冷笑。寻常新店开张的时候，周围的商铺大都会备上一份薄礼前去恭贺的，而天一阁开张时却是不然。因为李存之前得罪了那豹爷，虽然豹爷在当时并未奈何的了李存如何，但那是因为开封府衙役的突然出现，故而保康门外大街上的一众商铺们都认为李存定然顶不过豹爷事后的报复。为了避免引火烧身、引起豹爷的误会，这附近的商户们便对李存一直采取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此时突然变了脾性，大概是看到李存有人为之出头，而且还是外戚勋贵之后，所以才会来此套近乎吧！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李存对这王掌柜的示好也是欣喜，毕竟谁也不想每日看到街坊邻居时都是一副躲闪的样子吧！ 一番客套之后，从一旁又挤来了几个附近的商户，目的自然和王掌柜一般。李存自然也不拒绝。 不过围过来主动缓和和李存关系的自然还在少数，剩下的大多数商户或是消息还未传到耳中，或是还在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