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囹圄如何证清白(六)
昨夜城东的大火大半座东京城皆可看到,一夜喧嚣。故而今日一早,各种消息便传的到处便是。 李存被开封府衙役从太学内带走的消息也没有瞒住多久,毕竟太学内外看到的人不止一个,故而在正午的时候,整个城南的街巷里便已传开了。 “存斋,我家存哥呢?”博士上午授课结束后,张看便一改往日的习惯,往家里走去。路过李存家的院子,便被李林氏给叫住了。 存斋是张看的字。 张看看了看着李林氏焦急的模样,欲言又止。 “不会真的和坊中传的那般……被开封府抓走了吧……”李林氏见状,眼前一黑,踉跄的往后倒退了两步,幸而被李清扶住。 “我儿才不会是那放火的凶手……”李林氏口中喃喃道。 “你尽可放心,自己的儿子还能不了解?存哥儿自然不会做出那等违法之事的!”李清安慰道,然后又向张看,询问具体情况。 虽然张看身在外舍,和内舍并不在一处,但太学之间的消息却是通传的发达,张看自是将他听到的消息一一告知。 “存哥儿怎么会……一定是府衙弄错了……” 听了张看的话,李林氏又是一阵慌张。 “这定然是构陷!” 李清此时还是清醒,没有乱了心智。数十年的阅历以及对自己儿子的了解,竟然让他从一堆半真半假的消息中推断出了一条真实的讯息。 “我早就说做生意并非易事,商场尔虞我诈,那些个豪商巨贾哪个是好相与的?为了钱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当年介甫相公都奈何不了他们……存哥儿定然是因为那个书铺子和旁人起了冲突,才被人构陷的。” 李存虽然没有将自己开书铺的事情和家中说明,但天一阁月余时间便弄得满城尽知,李清和李林氏又如何打听不到?只是之前虽不愿李存踏身商贾,但是对于自家儿子这个本事还是有些许欢喜的。 只是谁知,这才多久,便出了这事? “我记得存哥儿昨晚回来便是一副心中有事的样子,说不定知道些什么。”一旁的王婆突然想到。 “那我们快向府衙说明啊!” “没有证据,说了也没人相信。”李清苦笑道,不过被冤枉的是他的儿子,自然不会放弃。 “那见上存哥儿一面也是好的,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啊。还有我听人说衙门审讯都是会动用大刑的……存哥儿这几个月受了几次伤,身子骨都瘦了,要是衙门动刑可怎么办啊!”李林氏此刻已然乱了方寸。 “存哥儿可是太学生,府衙不会轻易动大刑的…… 王婆,你在家好好照顾,我去府衙打听一番,看看能不能见到存哥。” 李清安慰了一阵妻子,然后谢过了张看,坐上吴老三备好的马车,便往开封府衙而去。 不过到了府衙,情况却不容乐观。李清使了不少银子,才见到了一个和审讯案件打不着干系的户曹参军,至于两院推官、巡院判官以及开封府通判乃至权知府尹,就更是连个话都没传上。 问了一圈之后,李清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李存就更没能见到了。 李清见状,没了办法,只好回家想办法。 …… “方才那是李兄的……”下午,陈康来到李存家外面的巷子,在门口碰到了一个中年男子,怀里抱着一个精致的箱子,一言不发的坐上了门外的马车,匆忙而去。 张看闻言也是一愣,他方才从家中出来,想来李存家问下进展,结果便看到李清匆忙而去的身影,以及陈康——他和陈康自是见过,李存也曾经向他打听过这位仁兄的事迹…… “父亲。”张看点头道。 陈康恍然。 “乐道兄此来……”张看看着陈康不解的问道,虽然他身在外舍,但对这太学诸生的了解却比李存要多上许多,他自是知道眼前这位性格“怪癖”的家伙。来历并不简单。 “上午李兄在太学被府衙的差役带走,余心有不安,故而过来看看……情形如何了?” 陈康先是解释,然后问道。 “叔父正午去了府衙,可是连人都没见到,情况想来是不妙……方才出去,应当是另寻关系的吧。” 京中富户众多,特别是维系了几代的富户,和京中的官宦多少都会有些联系与交情。李清在开封府衙碰壁,自然是不甘心,此刻出去,也是希望能够找几位关系不错的官员帮忙疏通。 不过至于结果如何,却是不得而知了。反正在张看和陈康看来,结果并不太乐观。作为京中今年来最大的一场失火案,李存牵涉其中,听闻官家都亲自关注此事,还是在商议北伐的节骨眼上……估计是没有人会愿意为李存开脱的。 给多少钱都不行! “对于此事,你怎么看?”陈康突然问道。 “我自是不相信李兄会是那防火的凶徒。”张看诧异的看了陈康,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在下也是,想必是有贼人构陷李兄的。”陈康点头,然后又说道:“只是不知是何贼人这般可恶……今晨我见李兄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想必他应该会清楚一些的——存斋兄,不若我们一同去府衙见上李兄一面?” “这,听叔父言,府衙现在看管严密,不准人见李兄……”张看有些惊讶,正午的时候李清使了不少银子都没能见上李存一面,他们两人又如何可以? “这个我自有办法!” 陈康自信的一笑,说道。 …… …… 就在李清在为见上李存一面而奔波的时候,因为官家三日的时间限制,开封府一刻都没有耽搁,被关押到大牢里的李存又一次被提上了大堂。 这一次审讯的主官换成了开封府的判官,所用的厅堂虽然不是开封府的正厅大堂,但也比上午时的要庞大了许多。而大堂之内,除了主官和衙役之外,也多了几把椅子,上面坐着几个年龄不一的官员。 “可以开始了。”通判孙延卿看向一旁一位绯色官袍的同僚,投来询问的目光。那绯袍官儿点了点头,说道。 孙延卿颔首,然后收回目光,整了整仪表,露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惊堂木一声亮响,审讯再次开始。 一番俗套而有规范化的询问之后,便进入了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