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异形甲士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耳边吹来焚烧过的风,我的脸颊可以感受得到它施加在上面的密度和重量。 难道果真是周围起风了吗?还是我中心摇摇?你闭着眼就可以知道嘴皮现在已经干涸得皲裂了,喉咙里闷塞得像塞进了数个铁球一般,若想要张口并非易事。全身筋疲力竭,轻启嘴唇都变得格外的艰难。 我不自主地轻轻吟唱着: 悲余心之悁悁兮,哀故邦之逢殃。 辞九年而不复兮,独茕茕而南行。 巡陆夷之曲衍兮,幽空虚以寂寞。 倚石岩以流涕兮,忧憔悴而无乐。 登巑岏以长企兮,望南郢而闚之。 山修远其辽辽兮,涂漫漫其无时。 邅彼南道兮,征夫宵行。 思念郢路兮,还顾睠睠。 涕流交集兮,泣下涟涟。 歌声虽细若游丝,但在死寂得让人讶然的环境下却可听得一清二楚。又一会儿,自己觉得像是躺在儿时的摇篮里,一摇一晃着,肩膀被柔软的东西轻轻地拍打着。但是,前方那一大团绢云母、绿云母色彩的云朵,却可怕得像极了一个病弱膏肓的老人临终前看到的最后抽象的、扭曲的镜像。 像是在梦海中,我的脸颊渗出冷汗。耳边传来另一处的低语吟唱,曲声沉郁而茫然,歌曰: 冥冥深林兮,树木郁郁。 山参差以崭岩兮,阜杳杳以蔽日。 悲余心之悁悁兮,目眇眇而遗泣。 悲余生之无欢兮,愁倥傯于山陆。 旦徘徊于长阪兮,夕彷徨而独宿。 发披披以鬤鬤兮,躬劬劳而瘏悴。 魂俇俇而南行兮,泣霑襟而濡袂。 念我茕茕魂谁求兮,仆夫慌悴散若流兮。 远离父亲,生死未卜,想起这个不得不让人断肠。于是我的眼角浸出泪水,幸运的是有一双大手帮我轻轻拭去。 可是,这里的天空下雨了吗?我的脸上砸下了硕大的雨滴,流到我的嘴角处,我轻轻地品尝——苦涩的味道。 天空没有下雨,因为远方依然如故。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发觉自己竟然躺在崇刚哥的怀里,他此时也热泪盈眶。他见我意识清醒过来了,或许突然明白了我的时乖命蹇,他低下头,放在我的脸颊上。两行guntang的泪水便汇成一处。 “你看。”崇刚哥指着眼前的景象对我说道。 我扶着头坐立起来,观望着四周,心情渐渐地恢复平静。 一条翡翠色的河流迤逦而行,河岸长有齐腰高的野草、芦苇、灌木,还有难以胜数的箭状绿色植被,其顶部犹如一把匕首深深地刺进这死寂的空气中,而那下面结的一团一团黑色果实似的东西,刚好暗合这里难以言状的神秘。离河岸大约有百十米的距离,有些荒芜的低矮的丘陵,一直沿河连绵而走,跟着消失于望不见的河流的尽头。 偶尔能听到一两声奇怪的声音。那声音犹如你的手指在玻璃板上用力摩擦时发出一般。尽管这样,这声音却多少能够抵消因死寂而带来的恐惧感。 可是晃动的芦苇、摇摆的野草却无法使我心平,我好奇也胆惊害怕。记得崇刚以前总是把他以前看的鬼故事讲给我听,到现在,它们中的很多,我还是记忆犹新。 这个时候,我便又想起它们其中的一些了。 我想着,那里面会不会冒出来一条金色的蟒蛇,它拖着刚吃过一个人的沉重身体,浑身散发着恶臭的气味,冲我耀武扬威后,便又掉转头噗通地钻进了河里。 或者是一些其他的片段,比如草丛窸窣有声,我拨开草丛,羞不忍睹的场景:一对男女正在大汗淋漓地进行媾和之事。见到我发现他们时,竟然不知用了什么异术,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宽阔的河面上浮满了浓绿的浮萍。一只蚊子在河面上飞着,一会落在此处的水面上,一会又飞起来,一会又落在别处的水面上。而水蜘蛛们在则水面上滑行,激起无数个细小的涟漪。 “我的人生可真是波折啊!”我看着眼前的景象对崇刚哥悲哀地感叹道:“喏喏,你瞧着它们在这里中规中矩地生活着,一点都没有觉察到我们不为人所知的颠沛流离的苦泪史。” “人生像一条结满浮萍的河流,你永远不知道底下倒底藏着什么。” “哲理啊。”我回答道。 我们显然适应了这里浓稠的空气了。 说话的功夫,只见水面下好像有东西。圆圆的东西往上顶了出来,我内心开始慌了起来。不过只是看到两只眼睛。那双眼睛盯着我们看了一会儿,便又悄无声息地沉到了水下。稍后就看到水下有一个蛇状的波纹向远处游去。我不禁倒抽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