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一刀劈开
见罢，长街两旁的众人皆俯首跪拜。不管是行人还是小贩都停乖乖儿地停止了熙攘。 三十六个人面蛇身的甲士抬着一座玉辇向我们走来。辇盖以青色为主调，并用四块圆版玉以为装饰，以金色铺洒盖顶。玉辇的四周承吊以镂金垂云，下端为金云叶。幨帷由两层青缎制成，且每层相间有褶裥，上面绣着金云青蛇，另有四条黄绒制的细带，绑在座位的四个角。适逢酷夏，辇门上吊起了金黄色的鲛绡帘幕。座亭上窄下宽，座有二层缀板，上方绘有彩云，下方绘有金云，四周环以朱栏，相间饰有金彩，栏内也是铺有缠枝方格花毯，镶玉黄铜蟠蛇宝座在座亭中间，左边放着三足双蛇交颈纽盖镂空铜鼎炉，右边铜盘中放有新鲜果蔬。玉辇之前有四根辕，中间两根辕各长，左右两根辕稍短，辕两端分别称着青蛇的首和尾。 抬轿者前列是导迎乐，两根戏竹，接着是六根乐管、四根七孔笛、两根笙、两面云锣、一面导迎鼓和一副拍板。前面的甲士演奏典雅庄重的音乐，而间歇又有比较清雅的音乐。礼乐队之前便依次是四御杖、四吾仗，立瓜、卧瓜、星、钺各四，十面五色青蛇小旗、十面五色蛇纛，十面双蛇黄团扇，一柄九蛇曲柄黄华盖。走在最前面的是十名佩刀甲士，而玉辇之后又有十名佩刀甲士，这甲士之后跟着的便是豹尾班侍卫，其中佩仪刀者十人、佩弓箭者又十人。这样算下来，上下礼队护行一干人等不下百人，浩浩汤汤，不可胜数。 透过鲛绡纱可以看到宝座坐一人，跪在旁边的侍从左右舒缓地摇着玉长柄孔雀扇。 那中间的人示意左右眼色，左右便将帘幕朝两边掀开，于是从里面便伸出一段匝金蛇图案的湖绿色衣袖来。 两边夹道的人早已经卑躬地跪倒在道路两旁，没有人敢说话，哪怕是窃窃私语的都没有，只是低着头，周围变得出奇地静。 我躲在人群后面，竟然大胆望着他。我从不知道一个男子如果被冠以“美丽”该是如何如何的一副面容：脸若冠玉，面如傅粉，唇若涂朱丹，身形瘦小，双肩如削，连露出的那一只手也似仿佛精雕细刻一般，白皙若柔荑，但是说不上弱柳扶风，身体羸弱是有的，不过并没有半点扭捏的女子姿态。 此时此刻他或许上身感觉不自在，虽然面子上正襟危坐，但是另一只手却偷偷地小心地挠着手臂、后背，想必是天生有什么毛病吧。 他通过掀开的帘幕朝外面看，当我的眼神和他的交汇时，他竟像被什么刺到了似的，下意识地用衣袖掩住自己的面容，侍从也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将帘幕缓缓放下。她试图镇定并继续端坐在里面，但是依然感觉得出他内心丝丝的忐忑。我也才意识自己的失仪，旋即把自己的头低下去了不看了。 浩荡的仪仗队就这样从我面前缓缓地经过了，越行越远。市集又恢复了之前的熙攘。 他到底是何许人也？他认识我吗？可是我似乎并不认识他。 不过想着，能在丧失谷出行拥有这么大的阵仗，想必一定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吧。 “他就是新进的男后啊！” “可不是是从淑士国来的。” 两个小贩你一嘴我一嘴说着些在我看来有点无稽的谈论。 “差不多一个月前，说是两国和亲来的，听说丧失大王对他很是喜爱呢，模样确实动人儿……” “瞧你那德性儿，是不是想**他屁股……” “别这样说我，难道你不想？就我这一只硬邦邦的一只下去，开的再是鲜艳的花儿也得被我摧残，变蔫儿了！” “和男后贴烧饼啊，我可不敢哟，只能梦中yin，不可亵玩他…行了行了，当心被大王的人听到要了咱们的狗头！” 我听着旁边的小贩儿们七嘴八舌，满嘴里都是污秽之语。 一个月前，已经是很遥远了，那个时候我还在羽翅国。 “不要走太远，最近外面不安全”我又想起了李崇刚说的这句话。 我继续走在这条街上，周遭琐碎的所见所闻渐渐地像散乱的麻线不断集结在一起拧成一条麻绳，最终和李崇刚的那句话打成了结儿，扣了环儿。 我边行嘴中边嘟哝着：“倒底发生了什么” 空气、府邸、长街上涌动的暗潮、李崇刚，还有那个奇怪的男后……一个个谜团不断地涌现出来，等待着我去一探究竟。 那天我就这样一个人信步游荡，走完了长街，又爬到了那座有白塔和寺庙的山顶，在山顶烧了香，许了愿。所幸那天香客寥寥无几，只不过几个小和尚在大雄宝殿下面的庭院里打扫着地。一个身形清癯的披袈裟的老和尚伫立在大雄宝殿的台阶上，手中捻着的是红褐色太阳子佛珠，每一粒珠子都是用坚硬的坚果做成的，每一个上面都有一个小白点，如旭日中天，而那周遭的红褐色便如同太阳熊熊之火，刺破黑暗一样，烘烘地燃烧在白子周围，故而这佛珠又曰为“太阳子”，他口中念念有语：“皓日天吴，随缘现世，破诸黑暗，开显善心，光照众生。”他念得动容，我听得认真，不过阴翳之色却在他脸上显露无疑。 说也奇怪，这是寺庙，可是他们敬拜的并不是大日如来，而是天吴。 我刚要走，他便叫道我：“年轻人，好自为之，好自为之。” 可惜我只是向他合一了下手，鞠了一下躬便默然离去了。 我在黄墙殿檐铃铛下伫立了许久，聆听着风，任凭那铃声荡涤着内心的烦恼。旁边不远处的白塔一尘不染。 “偌大的世界，真的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什么时候我才能像你一样干净啊！”我对着白塔哝哝着。 那天回去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日落时分，李崇刚早已经做了凉菜炝拌翠笋丝，酸辣蕨根粉，红油腐竹拌莴笋，热菜做了豉汁蛏子，还有一个菜看着熟悉，便是清炖儵鱼rou，主食是冰水和双米饭，这些都是素日里我最喜欢吃的，看着这些东西，一下子想起来很多在抚谷镇一起度过的日子，竟不由得生出许多感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