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嗔痴,皆成往事三
韦尼子知道他进来了。 可是她依然把头默默地埋在怀中,不想抬起来。 为什么? 她怕,她怕看到他的脸,那张曾经叫她眷恋不已的脸上,露出的憎恨与厌恶。 所以,她埋着,不想去看也不愿意去看。 青雀明白,明白她的想法。 事实上,他也不想再让她看到,自己满脸的泪痕与绝望。 所以,他不做声,慢慢地拿出一样东西—— 是他赠与她的那套桃红冠服中的流云披。 慢慢地,颤抖着,他将流云披打了一个结,套上了她的颈子。 她没有动——尽管感觉到了那布料的感觉……尽管知道他要做什么。 她没有动。 “你……可有什么话对我说?” 颤抖着,青雀轻轻地问。 他在指望什么? 指望着她反驳,告诉他一切都不是真的?告诉他其实根本不是她杀了他最爱的母亲,告诉他不是的? 然后自己再努力查证,证明那一切,都是别人的构陷? 都是……那个别人,那个此刻被他视为别人的,自己亲生大哥承乾的构陷? 也许罢…… 可是她却没有如他所愿,只是默默地哭泣,最后,微不可闻地道了一声: “对不起……我是真的不知道,杀我孩子的……不是你母亲……” “啊——!” 青雀再也难以承受,痛号一声,泪流满面。 他奋力一甩,桃红流云披如蛇一般吊上了牢顶大梁。 接着咬着牙,手上用力一扯,韦尼子那素白而单薄的身躯被用力吊起。 连挣扎也没有挣扎一下地吊了起来。 —— 片刻之后,牢中只剩下那抹桃红色的身影——那抹只松松披了一身最爱的桃红袍裙的身影,面容出奇平和地被一条桃红流云披吊在半空中。 一身桃花红丽,如一尾美丽的桃花鱼儿般,在空中飘飘荡荡。 …… 半个时辰之后。 太极殿。 太宗听完了王德报告,点头,然后漠然对王德道: “秘不发丧,先埋在野狐落里——记得别留坟头,别教人知道她已然死了,否则刚刚出了这佛像之事,只会引得他人怀疑到无忧之事上……” “是,那外面说起来……”王德看了眼同样面色漠然的长孙无忌,问道。 “对外,只说她因行为不检,朕贬她去崇圣宫独院幽居了。压制好了诸人之口便是……记得,不能教任何人怀疑到她与皇后这番事。明白么?” “是。” “等朕百年之后,再把她移过去昭陵罢。不过葬得远一点儿。越远越好。明白么? 记得,将来告诉承乾,务必不能与她追封妃号……不过承乾是不会的。” 太宗冷笑。 王德又应了,这才悄然而去。 看着王德退下,长孙无忌才长长出了口气道: “承乾的确不会的……想必青雀,也会收敛一些了。” 太宗漠然,咽下一杯酒水之后,才道: “朕不怪他…… 他还是个孩子,会喜欢上一个十足心机,意图就是要**他的美貌女子再正常不过。 不过他要明白,什么是该他得到的,什么不是。 ……辅机,他们兄弟三个,从小无论要什么朕都可以给。甚至…… 甚至如果那韦尼子不是害死他母亲的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美貌女子,甚至……甚至她只是朕**之中的一个美貌女子…… 而他真心想要那韦尼子为妃为妾…… 朕也不是不能答应……不是不能答应!一个女人,朕能赐与他的…… 他是朕的儿子,和承乾,和稚奴一样,是朕的无忧的儿子……只要他们开口,朕没有什么不能给,没有什么不能舍的…… 可朕唯独不能答应…… 他居然敢受了一个杀他母亲的恶毒女人的挑拨,甚至还为了这个女人,一门心思要抢他大哥的皇位,还毁了他大哥一条腿…… 朕的儿子不该是这种鼠目寸光**无谋的蠢货!!!’ 绝对不该!” “喀啷”一声,太宗手中的酒杯,被摔成了碎片。 长孙无忌急忙挥手,示意闻声而来的王德不必惊慌入内。 王德见状,只得退下。 长孙无忌看周围无人,这才叹道: “主上,其实您不必为自己此番行为自责…… 咱们是要宠孩子,可也得宠得有道方可。 否则,他早晚也要坏在自己这份小心思上!” 太宗闻言,长长地叹了口气,摇头向后一靠,两行眼泪,潸然而下: 无忧……如何是好? 我该如何是好?青雀如此,承乾又是腿也废了一只…… 我该如何去见你啊!无忧! 不…… 我早就没脸去见你了…… 我甚至不知……不知你走得这般委屈…… 无忧…… 贞观十四年,七月初九。 长安城。 乞巧节刚刚过去,是以城中,还挂着一片片女儿家的乞巧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