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欲伐楚,焉可止之十三
太宗无奈,只得携了他手,一同坐在玉阶之上,君臣并肩促膝,相携谈心。 房玄龄这才道: “主上,您当知道,这辅机,近些时日已然是渐有为关陇世阀所驱之势了。他自己身在迷局,可能还看不出,可是主上,您却是看得清楚的,是也不是?” 太宗默默无语。 房玄龄又道: “是故主上,早晚有一日,那关陇世阀中人,为了自己利益,都会向老臣这一家子下手的……早晚的事而已。 不止是老臣,马周,刘洎……这些人,都是他们必要铲除的人。 主上,容老臣说句让您有些不痛快的话儿…… 老臣知道,您早几年前,便已然安排下了一局惊天大局,以期一石二鸟,同时破除这关陇世阀与五姓七望垄断朝堂之势。是也不是?” 太宗震惊,看着房玄龄。 房玄龄却笑道:“主上不必担忧,老臣虽然看出来了,可是却真心高兴也真心欢喜…… 老臣果然没有跟错人……单单便是这一局……只怕前后三千年,再难有任何一帝一君,可与主上敌之了……老臣心中欢喜,老臣更也愿意,成为主上这盘惊天大局之中的马前卒,车前锋…… 是故,还请主上恩准,便将那荆王女赐于小儿罢!老臣心中明白,无论主上也好,太子殿下也好,都是仁厚爱恤的好君王。只要有二位在,老臣这几个孩子,便是会有些牺牲,也不必丢了性命…… 或者,四子之中,总有三子可保性命的。甚至老臣那些孙儿们,老臣的子孙后代…… 终究还是会富贵荣华的。 是也不是? 老臣既然知道了主上这般心性,那便自当做些什么,至少也得配得上主上这番心才是…… 是故主上,您便准了罢! 好歹有女在老臣府中,那荆王总是会安生的。 主上,只要荆王安生了,不敢动,那但有咱们君臣一日,他便必然要不畅一日。年长日久,咱们还怕耗不过他? 只要他一死,主上的局再一成…… 这大唐天下,便是真的太平啦!” 良久,良久,太宗含泪拉了房玄龄之手,放在掌中拍了又拍,拍了又拍。 哽咽之声,一时难以自持。 最后,他终究还是道: “好……好…… 朕答应你。 无论如何,那几个好孩子,朕必然不会叫他们丢了性命的……便是朕百年之时,也会一定设尽办法,保他们平安…… 玄龄……朕的好玄龄…… 朕代这大唐百姓,谢谢你了!” 言毕,君臣二人,皆泪流满面。 次日早朝,太宗当朝旨,遂赐婚荆王元景之长女于房玄龄三子房遗则。 此旨一出,众臣哗然,尤其元景,闻旨之后,立时快马加鞭,亲至九成宫抗表请辞此事,并道长女早有婚约,不当如此。 太宗乃道婚令已下,且更直言,荆王所言之婚约,实为幼时口头戏语,无媒无聘算不得数。 荆王闻言愕然,然皇命难违,只得允。 太宗遂赐遗则三车金银宝器,以示恩厚。房玄龄欲辞,却被太宗一言驳回。 太宗更亲至房府,主持大婚,一时朝中诸人,皆为纳罕。 …… 是日朝毕。 九成宫内丹霄殿中。 今日轮到马周当值,李治便与之议论朝中之事。 “师傅以为,今日之事,为何?” 李治发问,马周便深思片刻道: “房相忠贞,世所皆知。只怕此事,也是房相所求了。否则以主上之意,本当是出降公主才配得上房府之功。” 李治点头,便叹道: “难得房相如此大义……只可惜日后,他怕是要为这荆王女,或者是高阳meimei,多受些磨难了。” 马周便坦然一笑道: “一切端看主上与太子殿下了。若是主上与太子殿下不欲他房府受难,那再不会受难的。” 李治闻言,便正色道: “治无才,但若能得保忠臣良相,自当尽力而为。” 马周含笑点头。 夜。 九成宫。 排云殿。 媚娘看着窗外,轻轻地叹息,心中感慨无端。 徐惠见状,知机道: “可是因为今日朝堂之上,房丞相之事?” “自古人心皆趋利避害。而今大唐得房丞相为社稷之故,竟不惜以举家之力尽忠大唐……真乃古来第一高义也。” 媚娘轻叹。 徐惠虽然知机,然于这等军国大事上,却是不如媚娘,便皱眉道: “你这话儿说得我好生迷惑。不过是娶了荆王女,有何不当?” 媚娘摇头不语,良久才道:“惠儿,你久伴陛下之侧,当知这荆王之心罢?” 徐惠想了想:“荆王反意,天下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