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初立,暗涌流晦二十七
媚娘本欲说声自己用不到。可想一想李治的性子,便作罢了—— 原因无他,便是说了,也不过是白生一场气的事。 于是媚娘便淡淡道: “主上今日前来,却是为了何事?” 李治左右动着肩膀,却涎着脸皮笑道: “上次在你这儿睡得好生香甜,回去之后,却是再也不得那般好眠……” “主上自重。或者,不若主上下了旨,媚娘可与惠儿搬离这云泽殿,主上便可入居。” 媚娘这话立时便惹得李治阴了脸: “你走了,我还怎么睡得安甜?” 媚娘却只是倔着,沉默不语。 良久,李治才长叹一声,讨价还价道: “我……我知你不喜如此,可当真我在这太极宫中,是半点寻不得个良眠处。你也知我,自小便是眠浅的。这些日子又是朝政烦忙…… 你难不成就看着我……看着我成日里精神不济,被那些老大臣们摆布着当成个孩子一般玩耍?” 媚娘依然不语,可脸上却有了些松动的神气。 李治何等乖觉?立时便察觉有戏,于是喜上眉梢,便道: “好媚娘,应我这一次罢……就这一次……呐,我也不求别的,只要是你也在这云泽殿,便是我睡侧配殿里也是好的。如何?” 媚娘这才开了口,冷冷道: “侧配殿里四通八风的,若是吹坏了主上,媚娘岂非更遭人恨? …… 罢了,主上于媚娘有天大之恩,又是大唐之主……媚娘小小名誉又有什么了不得的?早已毁了不知几次了。 不过主上,这是最后一次。事一旦多,媚娘必不得安也。” 李治哪里还管她说什么是不是最后一次——在他看来,这到底是不是最后一次,却不是她说了算的。 于是先欢天喜地地应了下来,然后又是讨好地从一侧取了一盒子棋来: “既然如此,那……那索性我陪你打一回双陆(双陆棋)如何?若是你赢了,我……便答应你一件…… 不,是三件事,如何?” 媚娘看了看他,突然笑了: “好啊!天子一诺千金难得,何况是三诺?媚娘有福了。” 李治闻言,这才惊觉自己因着媚娘同意留他于此,一时过于欢喜,竟然随口许了个天大的诺言: 需知若是媚娘赢了他,要他放她出宫…… 这可如何是好?天子再无戏言啊! 于是只得一壁懊悔着,一壁下了狠心,定要赢得回自己的颜面来 他这般自己想着事,却再不曾发觉,媚娘看着他的目光,已然变得柔和而温情了许多。 立在一侧,正与瑞安抬了棋具,摆铺着的德安无意见看到了,心中一喜,终于含笑点头。 李治走了个把时辰之后,媚娘这才又微微含着些笑意,去看徐惠。 “如何?可好些了?” 一进殿内,媚娘头一句问的就是徐惠。 徐惠气色倒是确比之前好了些许,倚在床上,青丝微凌乱,噙着笑道: “还能如何不好?左右都是这样了……倒是你,听说主上方才来过了?” 媚娘眯了眼去看瑞安,惊得瑞安立时心虚,垂首盯着地冒冷汗。 媚娘也不言语,只是看了她一眼,低下头,绞弄着身上的海青,然后慢慢道: “横竖这太极宫是他的,他哪里来不得?又有哪里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