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玉凤,终成涅盘三十三
一曲终了,诸臣方才如从美好梦境中醒来一般,纷纷满足地叹息一声,然后各自举杯,以谢长孙无忌之情。 长孙无忌含笑接下,主宾酒过三巡之后,他方正色道: “其实今日,老夫请诸位大人前来,一来是因这家中湖内莲华盛开,美景自然是当众人共赏,方得其味;二来,却也是因为近日朝中之事,想与诸位大人,商议一番。” 诸臣心下明白,倒也纷纷点头。头一个禇遂良便快人快语道: “太尉大人却是在想那吐蕃回疏罢? 也是,此番对方之言,却似有他意。” 谁知长孙无忌竟然摇头道: “非也,非也。 虽然此番吐蕃回疏,看似有意排斥朝中那些图谋不轨之人,实则却是本分…… 诸位也都应明白,那禄东赞何等人物,既然有心欲与我大唐结为世交,自然理当详察大唐朝中,眼下有何等人物不得不防。 所以论起来,这封奏疏无论是吐蕃新主之意也好,他禄东赞之意也罢,却都是理所应当,甚至是本分之内的事情。 老夫忧心的,反而是因这奏疏一出之后,会暂时隐藏起来的那些意图谋逆之人的行动罢了。” 诸臣闻言,俱是感觉微微不自在: 说到底,他们却不似长孙无忌这般,虽然也是身为关陇之臣,可到底一心也是向着李治的。 是以他们不似长孙无忌这般坦然以对,反而是面对吐蕃这等护主之示疏时,难免因着私心有所担忧。 因此,此番倒是长孙无忌误会了诸臣的心思—— 他们担忧的却是这吐蕃之疏,会不会意在警告他们这些把持朝政的老臣们呢?会不会,却是一份以李治为主,一旦李治有意除灭他们关陇一系老臣的朝权,便必然鼎力相助的声明呢 ——再说得难听些,他们不过是思及李治登基以来的这半年,自己在面对李治之时的行事度言之时,终究有些愧疚于心,不得不多加防善罢了。 不过诸臣倒也无意将这等心思展示于长孙无忌面前——或者说,长孙无忌未尝不知诸臣这等心思,只不过他虽是头一个最欲李治事事从己的人,却是当真完全忠诚于李治。 所以也是乐于看着这些近些日子以来,益发只知关陇一系之利益,竟将大唐之利置于次位的老臣们,吃一些教训,好归复正位的。 是故他也是笑笑,只做不知诸臣这等心态,反而只是忧心那些真正意图谋反,且也有能力谋反的诸王诸贵们,会不会因为这一封奏疏,而将原本张扬的行动,化明为暗呢? 若果如此,只怕接下来要除去他们的行动,便当真是难上加难了—— 原本这些意图谋逆之辈,便是个个小心,仔细精明的。若再刻意隐瞒…… 唉! 长孙无忌想着韩王元嘉,想着吴王李恪,想着高阳公主…… 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 禇遂良虽也有些内疚,不过到底他也是详知长孙无忌的人,心下明白,此番却是长孙无忌借此吐蕃之事的机会,给他们一个警示。 因此也很快正色道: “太尉大人说得不错。 论起来,原本那些图谋不轨之徒,行事还算得上是在咱们掌握之中。 而今吐蕃这封奏疏,却是起了个打草惊蛇的反效…… 唉,当真可惜。也不知那禄东赞是不是还没弄清眼下局势,便贸然发声相助呢!” 裴行俭摇头道: “吐蕃之于我大唐,恰如我大唐之于吐蕃。 想必对方对我朝内局势,是了解甚深的。 是以此番,只怕是禄东赞刻意而为之…… 只是不知他这等行事,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 太尉大人,您以为如何?” 长孙无忌想了一想,却点头道: “裴大人言之有理,只怕禄东赞这封示忠疏,还有别的心思在里面。 只是眼下局势尚不明朗,老夫与诸位大人一般,也是看不清。 罢了,左右这禄东赞已是摆明了,要忠于咱们主上,一生至死…… 自然也就不会对咱们主上不利。 而不对主上不利,自然也不会对大唐不利。 索性便由他去! 眼下最重要的,反倒是那高侃将军旧交之事。” 一侧,这些日子都以身体不适为由,许久未曾出席这等酒局的许敬宗点头,同意道: “太尉大人言之有理。 此番有吐蕃暗中相助,高侃将军征突厥一战,必是凯旋而归。 至时,高将军功高而盛,那些与他素识,一直都与韩王、吴王这等有所图谋之辈关系甚深的旧交,只怕会借此机会,亲近高将军,再借高将军之功,一步步向朝中高位而进…… 此事倒是不可不防。” 长孙无忌点头,看了他一眼才轻轻道: “正是如此。所谓家贼难防,咱们主上又是仁爱慈善,最是悌下的人,兄弟姐妹的情份,再加上高侃将军的力荐…… 何况近些日子以来,咱们两派为了皇后子嗣之事,朝政诸事,也是对主上之令颇加干涉…… 只怕便是主上心胸再宽大,也难免有些芥蒂。 是以老夫在这里,却有一番意思: 眼下为了向主上证明,咱们关陇一系,是完全忠于主上的,也为了堵住那意图利用高侃将军升位夺权的逆徒同党,不若自即日起,有些事,尤其是内政之事,若主上之意无甚大碍的,也当从顺一些……免得主上如当年的废太子承乾一般,因被逼得过紧而……” 长孙无忌故意停了停口,看着一侧坐着,近来已是越发少言的三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然后才道: “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许敬宗见状,虽然面上与其他大臣一般,都是露出些不自然的,甚至是尴尬的神色,可是心底却不由暗暗窃喜,更加惊叹李治料事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