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成鸳鸯,再得瑞兆二十八
永徽元年九月十五。 午后。 太极殿。 李治正在殿中与诸臣相议理事,忽闻得殿外萧淑妃求见。 闻得此讯,李治只犹豫了一下,便当着长孙无忌等重臣之面着令宣召。 不多时,便见与常日不同,穿得极为淡素的萧淑妃一手拉着同样哭哭啼啼的雍王素节,一手拉着满面不安的下玉公主,身后跟着的药儿怀中还抱着一个尚未能走得路的小公主,满脸惨然地走了进来。 见她这副样子,李治心中立时有了底细,也作好了心思。 可是一见到几个孩儿可怜的样子,难免也是动了真火,怒道: “爱妃这是做什么? 好端端的,几个孩儿怎么了?” 淑妃面上一怔,可到底也是做好了准备,于是便看了几个孩子一眼。 孩子惧怕母亲,立时便止了泪,可哭得湿润的小脸儿却更见得可怜人,这样的楚楚幼子之态,更惹得一旁立着的一众老臣们心生不忍,纷纷劝言李治不必生气,莫吓着了孩子。 而身为元舅公的长孙无忌,更是伸手对着平日里一向看得不太上眼的素节招了招手,叫他过来,温声又不失威严地道: “雍王殿下,您身为龙子皇儿,如今也是近成年之时了,实在不当做此女人态,还是收起些眼泪的好。 来,拿着擦一擦,莫叫你父皇再心急。” 一边儿说,一边儿从袖里掏出手帕来,递与素节。 素节对这舅祖父一向畏惧,眼下见他如此说,自然也是老老实实地接了下来,老老实实地擦干眼泪不敢再哭。 萧淑妃见如此,知道已然达到应有的效果,便含泪上前道: “妾今日前来,实属无奈,还望陛下切务怪罪几个孩儿…… 要怪,便怪妾实在无能,竟是哄不得孩儿们安睡罢!” 李治闻言,也不好再生气,便叫她平身,又道: “怎么回事? 素节便不说了,便是下玉与小公主,也当是些乖巧的孩子才是。” 萧淑妃含泪道: “正是如此…… 只是…… 只是这几日里,千秋殿中不时有些……有些不好的东西,孩儿们年幼,自然灵感过人,夜里…… 已然是受了好几回的惊吓。” 李治虽然体弱,且其父太宗皇帝李世民,也是个最信天命方士之人,可他却是自幼不信的。 可是他不信这些,却也是从未怀疑过,这世上或者有些人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加之他也明白,萧淑妃此来,说得这些事,多半是意指皇后,所以立时,他便道: “有这等事?可召了道士入宫看过?” 一侧长孙无忌等人立时便看向萧淑妃—— 原因无他,这些老臣们,多半还是信得过这些的,虽然这些鬼神之说常为他们所用,可他们…… 还是信得过的。 而萧淑妃要的,正是这样诸人瞩目的态势,于是便作势先拂了眼泪才道: “已然是召了道士入宫看过了,说是因为前些日子千秋殿大火,死伤之重,加之火焚之人怨气过重…… 所以…… 所以……” 李治摇头叹道: “也是天大的孽事…… 那些请入宫中的道士何在?” 萧淑妃正等着李治这般召唤,于是便立时传人进入。 不多时,一个身量利落,看着极为精干的道人便走了进来,先向李治稽了一稽(唐时因为李唐一氏自称是道祖老子的后代,所以李唐时期的道士地位非常高,但凡能够出入宫中的,有些等级的道士见到皇帝是不用行跪拜大礼的。),然后自称法号青莲。 李治先依礼免了他的罪(虽然道士见皇帝不用行礼,可这在俗世来说见皇帝不跪是大罪一桩,所以皇帝自然要免罪……奇怪的逻辑,古人有时候真的认真得叫人发噱),然后才相问起千秋殿中内况。 青莲乃道: “千秋殿侧殿之中死气过重,又加之火之业力怨念过深,已然是污及福地,不宜人居,尤其是不便有皇子龙孙这等大威福之人相居。 只因这等怨念业力太重,恐危及龙脉。” 李治闻言,立时明白了萧淑妃的来意,然后电转之间,恍然有悟,再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同样似有所悟的长孙无忌,还有依然一脸忧心的其他人之后,这才轻轻道: “那…… 这般说来,朕的爱妃与几个皇儿,确是不宜再居于此处了…… 依道长的意思,想必是得易殿而居了? 那以道长相观……哪里才是皇儿与爱妃的最佳居处?” 长孙无忌闻言,脸上微微一动,却立时平静,李治见状,心里也是一安,便自不再语,只听那道士道: “皇子龙孙,威福之重,自然不宜轻易移殿而居,否则龙脉有损,则如根枯枝败,不复存矣。 是故若要为雍王殿下与二位公主,还有淑妃娘娘移居,那自当择有先灵相佑,最好是其直系祖先灵佑之处,方得安身。” 长孙无忌再也忍耐不住,冷笑一声道: “依道长这意思,这宫中除了那供奉我大唐高祖皇帝与太穆皇后的两仪殿之外,便只有供奉着先皇后文德皇后娘娘的立政殿可居了?” 萧淑妃闻言,却也不动声色,只是默默相立。 李治眼见如此,不由为难道: “这…… 可如何是好? 两仪殿的确本为后宫可居之殿,可一来眼下它已然成了先灵之所,不得擅入更不宜居人;而那立政殿……” 李治看了眼低垂着头,不言不语的萧淑妃,才道: “那立政殿眼下虽然暂居有人,可到底也是守灵在那儿…… 何况父皇在时便有明令,若非大事,不得开立政殿与任何妃嫔相居…… 舅舅……这……” 长孙无忌点头,也不看萧淑妃一眼,直道: “不错! 先前那位武娘子居于此所,是为文德皇后娘娘安灵之故。 是以如今论理依据,文德皇后娘娘灵安,已当出殿。 可是老臣以为,此刻她却不能,也不该出此立政殿!” 李治闻言一怔——这一次,他却当真是大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