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无罪,怀璧其罪三十七
是夜。 太极宫中。 立政殿内。 媚娘挺着大肚子,艰难地在六儿的扶持下,从榻上坐起,迎接匆匆而来的李治: “怎么这般夜了,治郎却来了?” 李治伸手解开黑色大氅,交给一边儿同样轻服简行的德安,这才坐下道: “朕怎么放心得下你? 如何,今日可好?” 媚娘含笑,恬静地道: “治郎安心罢,一切都好。” 李治不放心,又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才松了口气,舒眉展眼笑道: “好,好…… 看来可是真的无事。” 媚娘失声笑道: “都说了无事,难道媚娘还会骗治郎不成?” 李治腆然一笑,从一边儿的瑞安手中接了热巾帕过来,一边儿擦着因为一路急赶而冒出汗珠来的面颊,一边儿问道: “今日里,宫里可安生了许多罢?” “可不是? 那城门上的人一挂,不论有关无关的,都将眼睛往前朝投过去了…… 谁还来得及照顾媚娘?” 她淡淡一笑,一边儿的文娘却突然细声细气地接口道: “娘子这般说,却是少了一样…… 那万春殿里的,可不是特特送来了沾过脐香的点心为礼么?” 李治登时一沉脸: “又是她?! 难不成也得教朕把她娘家的人处置一个,她才安分些?” 媚娘却按住了他的手,轻轻道: “治郎莫要焦躁,她如此行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何况,她知媚娘,虽未必到根底全明的地步,却也是极为深识…… 未必便料不到,媚娘早有安排。 所以这些小东西,不过是想向媚娘警示一二罢了。 眼下最重要的,却还是那高阳公主与韩荆二王…… 不知此事一出,他们反应如何?” 这么一番话,成功地将李治的注意力,从后宫转到了前朝。 他淡淡点了点头,将巾帕交给文娘接着,自己脱靴上榻,依偎在媚娘身边儿,握着她的手,环着她的肩,只教她依在自己怀中道: “二位王叔一时还没什么反应,不过听豆卢说,高阳今日却是大发雷霆。” “看来,她是被吓着了。” 媚娘淡淡道。 李治叹了口气道: “说实话,若非她行事太过,朕当真也是不想这般为事的…… 只是…… 唉……” 媚娘又拍了拍他的手背,劝了几句,然后道: “那…… 韩王方面,倒也罢了,他一向深藏不露,如此沉得住气,倒也不奇怪。 可是荆王殿下…… 就有些奇怪了。 他可不是韩王殿下那般的好性儿呢!” 李治冷笑一声道: “他本也确不是这般好性儿…… 只是眼下,他却没时间顾及这些了呢!” 媚娘听得他话里有话,不由挑起纤纤秀眉,问道: “怎么,荆王府上出事了?” 李治点了点头,轻轻一笑道: “四哥好本事,也不知从哪儿想的法子,假说荆王叔府上新近受宠的一个有孕小妾,腹中怀着的,却不是荆王叔的根苗。 此事在荆王府中被那些嫉妒这小妾的大妾们大肆张扬,结果引得荆王叔大怒,险些打杀了那小妾,更亲手送了那孩子走…… 不过因那小妾一直叫屈,甚至几次三番以死证清白,他心中也是难免有疑,一查之下得知那小妾根本清白,所谓偷人之事根本子虚乌有,自己却是生生杀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晚年爱子…… 结果他竟自被气得头风病发,直直儿地几日不曾上朝,更是称病不见任何人,只是每日里抱着那已经近疯的小妾给孩子做的小衣裳,哀哀哭号。” 媚娘听得此处,触动慈母情怀,一时不忍,轻轻道: “濮王殿下…… 这般是不是太过了些? 说到底,幼子无辜啊……” 李治这才惊觉自己似乎不该在媚娘面前说这些,于是急忙笑道: “唉呀,是朕的不好,好端端地说这些事来…… 不过你安心,这于那小妾而言,却也不是什么坏事。 本来她便是被强嫁入王府的,听四嫂说,在嫁入王府之前,她本已有了心仪的男人,也是定下了婚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