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为越女暮做妃十
是夜。 子时已过。 长安。 一处名为妙善庵的尼庵之中。 突然横起大火。 一道身影立于大火之外,看着那熊熊燃烧着的火苗,口角露出微微冷笑,低头看着怀里正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女孩,不由想起家中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儿,于是轻轻道: “大叔带你去见阿姐,可好?” 小女孩似还不能言语,可却极为通人心意地拍着手,咯咯大笑点头。 中年男子一笑,挥起黑色披风将小女孩的粉嫩小脸裹于怀中,径自离开,只留下漫天火焰熊熊,映红了天空…… 丑时刚过。 长安。 韩王府。 内寝。 被近侍沉书从床上叫起来的韩王元嘉,铁青着脸坐在几边,半晌才轻轻问道: “都死了?” “是,属下去的时候,那里已然是一片火海,半个也不见了。” “那孩子呢?” “火场之后,未见孩儿遗骨。” 元嘉猛抬头,瞪着沉书: “死不见尸,那生未何不见人?!” “只怕已然是被带走了。” 元嘉看着沉书,轻轻地问: “你不会要告诉本王,你连交给谁都不知道了吗?” “不……不是……” 看着这般阴渗渗的眼神,沉书只觉全身微凉,然后轻轻道: “知……知道……” “谁?” “吴……吴王妃。” 元嘉猛地坐起,直愣愣瞪着他: “萧氏?!怎么会是……” 他猛然失声,半晌才慢慢复了常态: “也就是说……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真心地想要效忠本王。” “是,只怕她也根本就是希图着借主人您这番好意,去向那李治邀功献媚啊!” 沉书咬牙恨声道。 元嘉半日不语,好一会儿才道: “如此说来,昏君已然是知晓本王此番所谋了。那慕容嫣……” “属下查实,跟着她去的两位武侍已然殉职,那等手法,天下只有她慕容嫣使得出。” 元嘉好半日沉默,良久才放声长笑道: “好,好……想不到本王镇日里纵鹰使犬,今日一念之仁,竟险些毁于二妇之手!” 他冷笑一声,斜眼看着沉书: “此等不能忠于本王的妇人,该如何处置,你自明白罢?” 沉书点头: “杀一儆百。” 元嘉再点头,半晌又道: “昏君那里如何?” “说也奇怪,此番动静如是之大,他竟全无半丝反应,好像此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主人,您说是不是他还是在忌惮着什么人呢?” 元嘉一怔: “没有半点反应?” 他看着沉书点头,若有所思,半晌才目光一亮道: “去,查一查,看看今夜里,可有什么人从骊山行宫里走出来的! 若有,则务必查清到底几人,都是何等人物形态,明白么?!” “主人?” 沉书不解地看着李元嘉。 李元嘉沉沉一笑,看着他道: “昏君虽则昏昧,却也当真不是个如传说那般,被人打着脸也不知道还手的无用之辈,否则长孙无忌又怎么会险些栽在他手上? 只怕他今日隐晦不发此事,却是另有深因。” “另有深因?”沉书想了一想道: “莫非李治此刻正在谋筹些什么事?” “不止……本王有种预感……” 元嘉兴奋地看着前方: “也许,此番行刺不成,却于咱们是件大好之事。” 沉书眨眼,不解,可眼看元嘉已无再言之意,便自告退而去。 次日。 新丰县城之中。 新丰既为京畿东门之险,自是繁华不逊诸通衢要地。 是故当易了一身青金袍带,头顶也除了金簪玉冠,替了珠镶玉束流金带的白衣富家子着束,怀里还抱着同样易了民常小儿家衣着李弘的李治,与同样更了一身雀青绣石榴红牡丹花窄袖胡服,顶着帷篱又怀抱嫣儿的媚娘立在大街之上时,一时竟有些意外。 “这…… 便是新丰?” 李治眨眨眼,看着身边替了平常大户人家使役着束的德瑞兄弟。 瑞安含笑点头,又道: “虽说瑞安也没来过这儿,不过方才问过卖毕罗的老丈,确是新丰不错。” 李治点头,一时好奇,便抱着孩子,与媚娘一道,各自摊位上去瞧。 媚娘眼瞅着他去,又一味忧心他会不会张口说了些什么漏出身分的话儿来,便仔细地紧跟着—— 虽则李治谋略如此,可到底他也只是个从小生长在深宫之中的玉养人儿,如何能够得知哪些话在民间可说,哪些话说了,便会露出破绽? 不过好在一会儿功夫,媚娘便察觉自己也是多心: 李治似是知晓自己于此番民间之事颇有不通之处,是故也不敢多问多说,只是抱着李弘,一副慈父样儿地问着怀中见了外面热闹世界实在兴奋的娇儿,可有什么喜爱之物,可要什么喜爱之物? 那些摊贩们既然在这肆坊之中,自是眼光毒辣,便不说李治这一身打扮,只说他这通身的气派便知非凡俗人物,于是个个争着向他怀中李弘送上些新鲜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