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凤袍,泪织金冠十四
是夜。 太极宫。 内侍省中。 瑞安立在王德面前,目光中满是难以相信与愤懑。 王德却不言语,良久才轻道: “你以为此番之事,是师傅所为?” “不是吗?” 瑞安轻声道: “能够换得了那药的,也只有师傅了,不是吗?” 王德沉默,好一会儿才叹道: “你还是没看透。” “看透什么?看透师傅的心?” “看透主上的心,看透娘娘的心。” 王德抬眼,看着他,淡淡道: “于主上与娘娘而言,活着的人,比什么都重要。” 瑞安沉默,目光却渐渐放软,更变得有些内疚与无奈,好一会儿才颓然坐在王德几边的阶上,将手中的白玉拂尘放下,轻道: “师傅,你知道么?前两日孙老神仙来了,看了文娘之后,只告诉瑞安一句话……” 王德沉默,只是听着瑞安静静地说: “是该准备东西了。” 王德藏于袖中的双手,倏然收紧,好一会儿才轻道: “也许这世上,会有比孙老神仙更能医治这病症的人。” “不会有的。师傅,你知道不会有的。” 瑞安抬眼,看着王德,惨然一笑: “文娘的命,是保不住了。 可是若能将那两个女人一同送下去,为她们送一送葬……那么也算是她跟了瑞安这一世,受了这一世的苦。” 王德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道: “不会太久了。” “不会太久,是多久?” 瑞安转头看着王德有些回避他的眼神,慢慢道: “文娘……至多也就只是三五月间的事情了,师傅,您知道么?” 王德又沉默,好一会儿才叹: “知道。” “那您……” “会有办法的。” 王德抬眼,看着瑞安: “师傅去替你求孙老神仙,总有多留她些日子,等着那两个人,送她一道上路的机会的。” 瑞安看着王德,目光从绝望,变成了怀疑,然后又亮着明悟之色,眨了眨眼,他再看一看王德似有什么话说的眼神,突然轻道: “是吗?不用很久吗?” “不用很久。” 王德回答:“真的不用很久。” 瑞安点了点头,轻轻出了口气: “若如此……瑞安愿意等,文娘也会愿意等的。” 王德垂下眼皮,好一会儿才慢慢道: “会的,咱们都愿意等的。只等着那一天……只等着那一天的到来了。” 师徒二人,一同看向殿外黑nongnong的夜色。 …… 半个时辰之后。 麟游县行宫。 内寝之中。 媚娘坐在榻上,一边儿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长发,一边儿听着明和的回。 然后点了点头,淡淡道: “治郎眼下怕是不得闲,你去传话与宫中,叫他们不必顾忌太多,该如何处置便自处置了就好。只要莫来烦着治郎。” 明和点头应是,然后又轻道: “娘娘,您吩咐的事情,已然办妥了。只是似乎师公另有安排。” 媚娘抬眼看看他,然后又垂下眼皮,想了一会儿才道: “罢了,由得他去。说起来也是难为了他这些年一直撑着,是时候让他放手一为了。 只是文娘那边……” 她的目光中,不由泛出些凄然之色: “果然等不到么?” “孙老神仙说,要强留,倒也不是不能留,只是若下得药太狠,怕是会伤身。若不下得狠,却也只能再保一载,便难为继了。” 媚娘垂首,好一会儿才轻道: “以瑞安的性子,自然不愿文娘多受苦,眼下已然如此,自然也是早早地走了的干净……可是有一桩,无论如何,他也是一定要让那两个女人陪着文娘一道的。至少也得亲眼看着她们被打落入狱…… 若如此,那便只有咱们这边儿提快些速度了。” “娘娘但请吩咐。” “你去……” 媚娘向他招了招手,在他耳边细语起来。 次日。 午后。 太极宫中。 万春殿内。 正在病榻上卧着,听着窗外近侍严刑审问着左右,看一看那些试毒的小监们到底是哪里出了错的王皇后,突然听到一阵sao乱之声,从殿下传来。 原本就因着受毒一事满腹怒火的她,此刻忍不住扬眉冷声闭目,只问左右道: “你们可都在做什么?什么时候中宫寝殿里,也能如此随意喧哗了?” 一句话说得那些近侍人人面如土色,正待匆匆奔出,看个究竟时,却猛可里与一个慌张张奔入的小侍撞个满怀,于是急忙拎了来,权做气筒与王皇后。 王皇后倒也不糊涂,虽然满心怒火,却也知道如此慌张必有要事,便睁眼轻问那跪在地上,已然吓得衣衫簌簌的小侍: “何事惊慌?” “娘……娘娘!咱们……咱们万春殿后面的池子里……池子里竟……竟飘着……飘着……” 眼见那小侍吓得面白唇青,竟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王皇后怒上心头,着左右掌嘴二十,以儆效尤之后,便自着旁边另外一个机灵小侍去看。 不多时,那小侍也回来了,也是一脸煞白之色,半晌才讷讷道: “娘娘,这后园池子……” “你也是想吃嘴掌了么?” 王皇后看着他,立眉冷目,立时惊得那小侍也不敢结巴了,咽一咽口水,才轻道: “后面……后园池子里,浮着个人……那……显不是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