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凤袍,泪织金冠十九
君娘倒也不是个啰嗦的,见瑞安发问,便简将今日千秋殿中对话捡着要紧的说了一遍,又不解道: “也是奇怪,平素里这两个人斗得只跟乌眼儿鸡也是,逢上什么大事也必是要斗个你死我活的。怎么此番却如此惺惺相惜。” “也不奇怪。” 瑞安淡然道: “之前主上设计此番之事时,便言说此事重大,怕是会惊动得这些氏族中人个个儿地紧张不止。再加上之前那一手狠的,也算是吓着了皇后的胆…… 她们会有如此反应才是正常。若不出这样反应,反而需得担忧了。” 君娘又点点头,了然道: “说明白些,她们也不是糊涂,只怕之前好些事都是装着糊涂的。非得真正触着她们氏族一系的利益之时,才会当个明白人呢!” 瑞安点头,又轻道: “接下来,你可按计行事,不过却要时时处处,与娘娘多通些气儿,别被人坑着了都不知道。” “哥哥放心,君娘省得。” “那便是好……你也多日没见你jiejie了,去看看罢!” 君娘到底小孩子心性,这般认真说话,不过也是为了能够早早儿将事情理治清楚了好去看jiejie。瑞安又何尝看不出? 于是便着她自去。 她也不忸怩,便又行了一礼,自捧着那些吃食往里去。只留下瑞安一人坐在殿中,抚着手中白玉拂尘的柄,若有所思。 …… 唐永徽五年六月末。 麟游。 万年宫。 大宝殿后寝之内。 香雾缭绕,云烟迷蒙。媚娘正在奉佛之时,突然便听得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奔入。 她也不张眼,只是好好儿地行了礼,又叩首三匝,这才在一边儿小侍的扶助之下艰难起身,慢慢地走到殿中,看着匆匆忙忙地奔进来,却连脸色都变了的李治: “治郎可是越发没样子了……一国之主,大唐天子,海内天可汗,怎么就能这般跑着来?”李治却没有答她,只是先上前来,一把将她搂在怀中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仿佛是急着挑毛病似地检视一番,看着她也不过就是衣衫微乱了些,便吐了口气: “还好……还好……” “不好还能怎地?” 媚娘含笑摇头; “一点小事,治郎便急至如此,媚娘是该欢喜呢,还是该发愁呢?” 李治却嗔视她一眼:“都这等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你可知我接了消息的时候,吓得几乎魂飞九天了?” 媚娘虽非普通女子,可到底也难敌这等真情之语,一时间微抿朱唇仰视李治而笑,却极是娇憨。 李治看得心中生怜,忍不住伸手将她搂在怀中,紧紧抱于胸前,却道: “你呀……做什么事,都从来不与我相商的。 这等大事,好歹你也告诉我一声呀!真是莽撞,若是真伤着了,可怎么办?” 媚娘却爱娇道: “这不是没事么?再说了,眼下媚娘腹中可还有这孩子呢,怎么着也会顾及他,不会叫他出事的。治郎大可放心。” “虽说我也爱这孩子,若是孩子没了……”李治顿了顿,感觉到怀中媚娘一缩,急忙抱得更紧更轻,然后轻轻道: “我也会难受,可只要你还好好的,那一切就都还好,我便还能好好儿地活着。若是你出了什么事……那便是你留下十个八个孩子与我,我也是不会快活的。” 媚娘心中柔软,目光微湿,嘴上却是犟的: “是么?天子之贵,早晚有新人在身侧,又怕什么?” “是么?天子之贵有新人在侧,便不会怕,不会难过了么?”李治不由反问:“那为何父皇自母后逝去之后,再不肯立中宫?又如何他那般痛苦不堪呢?” 媚娘闻言,心中更加柔软。 一时间,夫妻二人两相默默脉脉,俱是无言。 直到好一会儿过去,李治才想起媚娘毕竟是怀有身孕的,不宜久站,便急忙小心搂着她在怀里,半扶半抱地走到了榻边坐下,然后仔细看着她坐稳了,又伸手替她除去了绣鞋,助她将双腿放在榻上盖好丝被,这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问道: “这些时日,这小家伙可还闹你?” “倒是不闹,就是时不时地动两下,好叫媚娘知道,他还安好地躺在媚娘肚子里睡着的。而且也是比之前贪吃得多,媚娘吃再多,都不及他饿得快。” 媚娘含笑抚着自己越发大得明显的肚皮。 李治心疼地看着她在怀孕之后,不但没见丰润,反而更显清减的脸庞,忍不住笑骂道: “这孩子,竟是个爱吃的……想想你每日里都是那般进食了,却不见长着丰润,倒是全吃在了他身上。” 一边儿说,一边儿伸手去抚着媚娘大得出奇的肚皮。 媚娘却笑着拍开他的手道: “你呀……嫌人家孩儿不好,还摸人家做什么?” 李治抿唇一乐,却又问道: “那你可还爱吃些什么?下次我着人给你找了些来。” “嗯……倒是馋水晶肘子馋得紧……只是宫里做的总是有些腻味,不知宫外有没有好的。” 一说起那肘子,媚娘便忍不住咽口水,又笑道: “还有那新鲜的鱼脯,再多也不嫌烦的。” 李治却罕笑道: “你不是前些日子还闻着反胃得紧,一闻得便要吐的么?怎么今日里这般想着了?” “也是奇怪,这些日子也不吐了,反而想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