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王箫恨已逝,今朝凤凰情正浓十四
是夜。 太极宫。 立政殿。 李治静静地躺在榻上,怀里抱着即使睡着,眉头亦紧皱不止的媚娘,有一下,没有一下地拍着,视线,则是直直地看向天花板。 如今的他,已然不再是当年那个总是微笑含情地看着别人的少年了。 如今的他,虽然依旧是容姿丰丽,华贵无方,就像那枚稀世难寻的,日日被奉香供养着的玉龙子…… 但他的目光,却多了些锐利,多了些冷静,甚至…… 是多了些深沉。 只有在看着媚娘,在看着他们的孩子时,他才会偶然露出一些旧日里,属于稚奴的目光,就像刚刚他哄着因为听到最爱的小犬成了牺牲品时难过得无以复加的媚娘入睡时的眼光一样。 媚娘刚刚一睡下,他的目光,也就变了,再一次恢复了一个帝王的目光。 他看着殿顶,想着每一件事,算着每一件事。 良久,他才轻轻开口: “德安。” 一道人影,在黑暗之中悄然现身于纱缦之后,仿若一条幽灵。 “查到了么?是谁?” “回主上,这些日子以来,能够随意出入立政殿的人,并不多。” “谁?” “皇后。” “……她死之前做下的?” “回主上,并非皇后亲手所为,而是她的母亲所遣入的人。” “都已然将她禁在家中了,她还不死心?” “主上,是不是要将柳氏……” “不必。正赶好,她给朕制造了这般好的机会,可以叫朕带着媚娘出宫……却不能浪费了。” “主上的意思是,要带着娘娘再度出宫?可是娘娘现在的身子……” “如果不是媚娘坚持,朕原本是想等着她在万年宫生产完毕了,再回太极宫的。只是她一心念着这里,总是放不下。 如今这般良机,却不能浪费。” 德安停了停,却道: “是要借不日先皇后娘娘祭典一事么?” “还有父皇祭礼。说起来,舅舅也是对这事上心得紧,居然派着阿罗早早入内,将此事证据拿下…… 想必舅舅安排在自己府中那个预备着的皇后人选,又是太原王氏一族的罢?” 说到这儿,李治自己又摇头笑了: “不……倒是朕糊涂了……怎么会呢? 太原王氏已然如此,却断然不能是他们的。 说起来之前王氏急着与琅邪王氏中的人搭上关系,想来舅舅也会想到这一层的……看来是琅邪王氏的人居多了。 而且毕竟还有英国公长媳与长婿这样的一层关系在,看来…… 多半便是英国公长媳的族妹了罢?” “主上英明。” “调教得如何?” “据说,此姝容姿端丽,秀敏体察,端的是大家风范。加之元舅公与赵国夫人这半年来的悉心调教,可说一旦入主中宫,那太极宫这局势,便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半年来?” 李治微讶,细算了一下日子,却是失笑: “原来是在那时便算计好了呢……果然是舅舅,且让朕与媚娘都最厌恶的贺兰氏擅闯宫闱,让朕认定,他却是打着要借贺兰氏来坏了媚娘封后之路的主意……暗地里,却早早儿安排了真正合适的人选。 如此一来,媚娘或者不在意,可朕却会为了在意媚娘在意其姐,而多费心思,更加盯准了这贺兰氏,却会忽略到他所选入的真正中宫人选…… 果然是舅舅啊……” 李治笑了笑,然后轻声道: “不过朕想,那位王家小姐,想来也其实不愿入宫的罢?朕早有所闻,听说这琅邪王氏一族与其他王氏诸族,可是大为不同。” “正是,且不提那位小姐本性淡泊,最痛恨红尘纷争,便是她早有心上人之一事……说起来也是元舅公强拆了人家一段好姻缘。” 李治点头,沉默片刻,才轻道: “既然舅舅如此,那朕便不能不理…… 你去想个法子,替她安排下后路罢!” 德安应声言是,后又轻道: “那主上,起驾祭陵之事……” “明日朝早,朕便会当朝宣事。正赶巧的有此事发生,便由着他们在宫里闹,朕只带了媚娘与你们出门图个清静。 德安又应了一声。 李治沉默半晌,又道: “另外,还有一桩事,你得去办好。且还需得小心。务必莫使他人知晓。” “德安谨记。” 李治又沉吟了片刻,这才转头望着自己怀中的媚娘沉睡酣甜的样子,轻声道: “传朕旨意,内侍省司宝库里的几个老匠人,年岁已长,也是时候回家颐养天年了。明白朕的意思么?” 德安一怔,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目光也格外明亮: “主上……” “是时候了。” 李治点了点头,只挥一挥手,示意他下去安排。 德安微有些响亮地应了一声是,却在下一刻立刻紧张地听着帐内的动静,眼瞧着媚娘没有动静,李治也没怪罪,这才轻声道: “那主上,是不是要通知下英国公,请他设法把那位元舅公府上的王氏小娘子,接入英国公府中?” “……也好,虽则朕向来言及英国公,都是希望他沉默,但此时看来,若是他能挺身而出,向舅舅开口却是他逐步涉入此局的一个大好时机。那便依你所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