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明空,弘治暗争三十一
是夜。 媚娘怀中抱着,手中牵着,却在猎宫内寝里,等待着李治的归来。 不多时,便听闻殿外宣驾使呼道圣驾已至,着来前迎。媚娘便急忙起身,刚刚走到殿门口,就见一身戎装裹素的李治英姿勃发地走进来,急急地将正欲抱了李贤下拜的她一把揽入怀中,含笑道: “行啦!又无旁边人,你做什么样?” 媚娘眉目一垂,却轻道: “这样的礼节若都不顾了,哪里还得来后廷规矩?” 李治扬眉,也不与她计较,只是转身看着德安问: “东西可都过来了?” “回主上,已然备妥,只待主上令下。” 李治扬眉,点了点头道: “便都拿上来罢!” 立时,一队小侍与宫娘急步入内,手里各奉着一方锦盘,盘上托有珍宝,接着数十名侍卫两两成对,各抬着一口半人高的大宝箱入内,不发半点儿声响地置于媚娘与李治面前,然后便又是一批,又是一批…… 足足小半盏茶水的时光过去,宝箱才一一抬了完。 媚娘看着面前占了半个殿的宝箱,突然扬眉看着李治: “治郎是去打猎了不是么?怎么去哪里收了这些东西来?” 李治哈哈一笑,看着早已欢呼着奔向那些宝箱里翻找些新鲜玩意儿的李弘,与在媚娘怀中襁褓之内,却也好奇地瞪大眼,看着那些宝箱中闪闪发光的东西的李贤,淡淡道: “舅舅到底是舅舅,还是疼这两个孩子的。” 媚娘心中一动,却看着李治道: “这是……” “高句丽前些日子派了暗使来京中,说是其主泉盖苏文因悔其战,图与我大唐交好,乃暗置金银诸物,以求昭仪娘娘你帮着说项求情……然后这些原本应该是送与你的礼物,不知为何就被舅舅给截了下来。 问过情况之后,他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来告诉我,然后便将这些东西又着意添加了几样,送入宫里来了。” 李治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媚娘微微一眯眼,却轻轻摇头: “这个人……倒是真也有些手段,居然能够拿得准大唐朝局…… 好,好一招离间计。他素知元舅公对媚娘不满,也多少明白媚娘眼下正是封后大事之前,必然会寸步不让,所以便借此机会,让元舅公更加忌惮媚娘,甚至挑起媚娘与元舅公之争,让我大唐徒增内耗,白白便宜了他…… 他还真是聪明。” 李治闻言,舒眉哈哈一笑: “他聪明,却到底也没聪明过你呀!一下子便猜出了个理由。” 媚娘不答,却反道: “真正最聪明的却是元舅公……这样的心思,元舅公也能看得出,还特特添了几样东西,说明是与两个孩子的,以划清媚娘身上的嫌疑…… 大事大非之前,当有大智大断若元舅公。” 李治点头,搂了她在怀中,径自往胡床边走去坐下,然后向着怀抱了好几件玩事的李弘招了招手,把他招到怀里来抱着,逗着,然后才轻道: “我也是想不到,舅舅竟如此明决。只是如此一来,咱们却得更加紧了些布置才是。” 媚娘看着李治,突然一笑道: “治郎怕是已然心有成竹做画意了罢?” 李治点点头,一边儿伸手去拿了一只小小画皮鼓儿与她怀中的李贤逗乐,一边儿口里道: “泉盖苏文这样的招数,早在父皇尚在时便已然使过一次。当年他初登人臣极位,为了安稳坐上高句丽这片滨土,便着人来长安,向父皇示好,又向父皇请取道经八部,借口习唐之俗,以道易佛,假意示好,实则却是意在拖延时间,以求终成其果…… 当时父皇是如何应对的,你可还记得?” 媚娘淡淡一笑道: “如何记不得?先帝早看出他狼子野心,却也没有说破,道经照赐,然而暗中的准备,却一无少有。” 李治点头,轻轻道: “这个泉盖苏文,看来也是真的信了外界流言,居然真的把我当成了个傻子。” 李治想着,便觉有趣,忍不住转头看着媚娘,笑吟吟道: “左右英国公之意与我甚合,都说眼下渊盖苏文穷国黩武,早晚也是四面楚歌之势,所以暂时却可不理,只以游战而耗之…… 你说,我要不要配合他,也来演一出戏?” 媚娘含笑道: “治郎但有令,媚娘敢不从?只是媚娘这祸国红颜,连累明主的名头儿,就此是丢不掉了。” 李治扬眉,豪气一笑,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若我果为明主,那你纵有千般法术,我也还是明主,大唐也依然稳若磐石。若我果非明主,那你纵是无意相扰,我也并非明主,大唐也必然会受尽其苦…… 他们说什么,你却管它!” 媚娘含笑点头,便偎与李治怀中,好一会儿才轻道: “治郎的意思,是要反间一把了?” 李治点点头,悠悠道: “我早就听说,泉盖苏文以这等威势立国,其主怨恨于心,还有他那三个儿子,也都非省油的灯…… 他也的确是太大意了,应当想到这样的后果的。” 媚娘含笑道: “治郎可是要教他一教?” “教是自然要教的。只是……” 李治垂目,轻道: “既然要教,自然便要寻得良机。” 媚娘却笑道: “要寻良机,媚娘替治郎想一个如何?” 李治看着她: “你?你也知道这高句丽之事?” 媚娘笑道: “国战之事,媚娘不懂也不想懂。但是这后廷之事,媚娘却也能插足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