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明空,弘治暗争五十
是夜。 太极宫。 立政殿中。 青炉紫烟凝丝绕,玉罗金帐暖轻裘。玄空万星熤是夜,红烛千枝明来昼。 艳红耀金的凤袍在烛光下闪着点点光华,媚娘端坐在几侧,手里虽端着酒杯,却左右摇着头,仿似在寻找着什么。 这叫一侧同披朱色喜袍的李治好生不悦,于是小孩子般地看她一眼,饮一口手中碧液,再看一眼,再饮一口,最后实在饮不下去,放下酒杯,抿着嘴伸手,托了媚娘下颌至面前,正色道:“唉呀,我不在这儿坐着呢?这殿中光明如昼,你怎么就看不到了呢?” 媚娘看着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失笑,伸手轻轻打掉他的手,也懒理他一副装痛可怜的样子,只是摇头道:“你也真是……弘儿倒也罢了,贤儿却被你放在哪里去了?” 李治一轩剑眉,冷冷一哼,眼瞅着娘子无意理会他这可怜人,也只得嘟哝着,自去端酒一饮而尽。媚娘见他不回,转首便要唤别人,却被李治懒懒一叹: “唉,不必找啦……我早已安排着师傅与素琴,还有玉明玉如她们在后寝殿里顾着了……你且安心便是。” 李治哼了一声,那醋酸味已然是溢出了口中,直飘到媚娘鼻尖。媚娘忍住笑,摇了摇手,却翻了翻眼道: “好酸……哪里来的这大酸味?” 李治扬眉,不以为然道:“怎么?许你大婚之夜想着别个男子,便不许你新婚夫郎吃一吃酸?” 媚娘再也忍不住,朱红绣金的广袖轻掩了脸,笑得肩头一抽一抽,一双凤眼儿弯弯如新月: “你也……你也好意思说出口……怎么便叫别个男子……难道你平日待孩子们的好,便是假的?他们便不是你的心尖rou,口中珠了么?” “只要不与我抢你,那便是。” 李治哼了一声,大言不惭地伸手将媚娘搂在怀中,便将下颌搁在她肩上,一边儿手举一杯碧液,看着媚娘,轻道: “娘子……今夜可是咱们的大好日子……难得为夫为了你,把那帮子有心来闹的老臣们都给赶了出去呢……你便不知道心疼心疼为夫么……” 一边儿说,竟一边儿小儿也似地卖起可怜来。 媚娘实在忍不住,笑得捧腹,一边儿伸手去推他: “你起开,起开……真是……这等轻狂样子……若是叫天下臣民看见……” “看见又如何?闺房之乐,有何不可?” 李治哼了一声,非但不离开,反而更加赖在她肩头不肯离开: “你便心疼心疼为夫么……” 一边儿说,一边儿便将整个人都赖在她身上。 “你……你呀你……” 媚娘实在无语,只能笑着努力想推开他。可偏生这些年来李治勤习箭术,臂力早已非看似那般柔弱,竟是再推也不开的。 无奈之下,她只得摇摇头,由他抱去。一边儿却是嘴角含蜜,心中甘美异常。 红烛高烧,金勾生辉,一时间殿内一片温软柔顺之香气四溢。 如此纠结缠绵片刻,媚娘也是实在难敌他的力气,只得由他去,自顺了他,倒在他怀里,微喘了口气道: “治郎也是的……都是孩儿们的父皇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李治轩眉,不悦,放下手中酒杯,伸指轻一叩她额头: “该打……居然敢说夫郎的不是……你怎么就不知道夫纲为天呢?” 媚娘皱眉,看看他,眯眯眼,出其不意伸手,也顽皮一回击,看着他揉着眉心嘶声叫了句痛,才抿唇而笑: “治郎可是头一日认得媚娘?还是头一次知晓媚娘便是这等不乖顺的人儿? 好,若是后悔,可还来得及。媚娘现下便着人请了元舅公来宣废后诏……” “哎哎!顽笑话不许胡闹!” 李治大惊,立时将作势欲起的媚娘一把抢抱在怀里,紧紧地揽着,半点儿也不松,脸色不安地看着她: “你可别胡闹!顽笑归顽笑!” 媚娘看他有些急了,心知自己说话也是自不妥,便微一红了脸,羞道: “……谁叫你先顽笑我的……” 李治见她如此,叹了口气,摇头,这才松松手,上下检查她有没有被自己箍伤了什么地方,然后道: “你呀……就是这般不肯饶人……事事当真,处处当真……罢了。也该我这一世都栽在你手里,任你拿捏。” 媚娘闻言,心中虽甘美,却也嘴上故意顶着道: “罢了,可罢了。治郎说这话儿,可只在这儿说说罢了。若是叫那些老臣们听到了……” 李治皱眉,立时轻道: “今夜大好的日子,不提他们不成么?” 媚娘摇头,却不再言语,只是看着李治仔细查过自己身上无一伤损之后满意地点点头,放下广袖,突然道: “贤儿他……” 她话未说完,便见李治啪地一声拍了拍双手,盘膝对己而坐,冲她翻个大白眼,食指点着自己的鼻尖,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他很好!反而是你家夫郎我不好了。哼!我心里颇是后悔生了这么一个与你家夫郎我争妻夺爱的小家伙,嗯,很是想早早儿踢他出宫开府立司,自讨生活去……说起来他年岁也不小了,皇子开府也不是不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