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明空,弘治暗争六十四
次日,晨起。 太极宫,立政殿。 当媚娘醒来时,伸手一抚,却是半榻冰凉。她一怔,立时坐起,任凭一头青丝如瀑而落,左右看了看之后,不由扬声唤道:“瑞安!瑞安!明和!明和!” 立时,便见听得两声应和,一阵匆匆脚步声,接着纱帐起,露出仍带了些惺忪睡意的两张脸,却看着她道:“娘娘……” “治郎呢?去哪儿了?”媚娘却问。 这一问叫二侍一怔,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好一会儿才迟疑道:“娘娘,主上此时,却当上朝才是……” “上朝?”媚娘瞪大了眼,立时起身,传令更衣。 ……片刻之后,太极殿后殿。 当看到整装而来的媚娘时,清和是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的——原因无他,这些年来这么久,媚娘出现在太极殿的次数,实在是屈指可数。而这等早朝之时前来,更是只有三次…… 一次,是她披着海青,前来求李治放自己离开。 一次是封后。 另外一次,便是如今了。 于是,他快步上前,先行了一记大礼,然后才看着媚娘,小声问:“娘娘可是有什么要事?若是如此,直接着了明和哥哥来传话儿便是……” “治郎呢?”媚娘却不言,只是抱着玉圭,直直地看向前方。 “回娘娘,此时主上正在前朝与诸臣议事……娘娘!您不能去啊!”清和话刚说一半儿,便见媚娘竟欲移步入内,急忙上前一步挡着,劝道:“娘娘……您不能去,若是此时去了,只怕是要会被诸臣们议论的……” 媚娘却不答言,反而看着他,轻轻道:“让开。” “娘娘……”清和无奈已极。幸好此时,又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德安见过娘娘。” 媚娘抬眼,看着正对自己行礼的德安,好一会儿才道:“你也要来拦本宫?” “德安不敢。”德安只行了一记礼,然后徐徐起身道:“只是德安不明白,娘娘此时前来,却有何要紧之事呢?” 媚娘看看他,好一会儿才道:“你真的不知道么?” 德安沉默,也是好一会儿才回道:“娘娘知道的,德安也算是知道了。可即使如此,娘娘,您今日也万不能入殿去……否则,主上这些年来的心血,一朝尽毁。” 媚娘抬眼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咬牙:“……他现在如何?” “娘娘……”德安看看左右,上前一步,对着媚娘低语:“其实主上的身子,却远不若娘娘以为的那般差。那一日德安也在左右,虽说主上有意让避于咱们,可到底也是听见了一耳朵的,多少也知道些情况。主上的身子,其实却还算是好。只是……这风疾要调理起来,却非一日两时之功。娘娘,这样的时候,实在……” 他看着媚娘无动于衷,只得再进一步,低劝道:“娘娘且可安心罢!有咱们在,总是不会让主上再若之前那般拖着身子,累着的。” 媚娘看着他,好一会儿咬了牙,盯着他,轻轻道:“今日里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本宫都记住了。”这声音极轻,却叫德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看着他垂下头,媚娘再也不去听不去理,转身离开。 出得太极殿,媚娘便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瑞安:“你留在这儿,一下朝,立刻便将治郎请到立政殿去,明白么?” “可若是国务繁忙……” “那便将国务一道搬过来!”媚娘咬牙低道。 瑞安一震,立时便垂首应诺。媚娘再转头看一眼身后巍巍的太极殿,转头,头也不回地离开。 …… 一个时辰之后。 太极宫,左延明门。 长孙无忌听得近门小侍向身边的禇遂良报说今日媚娘来过,却神色不豫地被突然到后殿去劝的德安请回之后,目光深深地锁了起来。 禇遂良见他这等神色,心知有异,便着身边的人打赏了两枚大钱与那小侍,着他有什么进一步的消息立时来回报之后,便转身看着长孙无忌轻道:“老师莫非有什么……” “回府中再说。”长孙无忌一挽广袖,低道。 禇遂良闻言,立时明白此事非同小可,于是点头,低应声是,便自跟了去。 他们前脚走,后脚延明门中便闪出两道人影,看着他们离开的样子,其中较矮的一个深深不解道:“许大人以为何故?” 而那高的一个,正是许敬宗。他看看身边个子矮小的李义府,淡淡一笑,回头道:“你刚刚在朝上就没注意到么?刚刚升了大内侍监的德安居然离了自己的守位,亲自到后殿去了。” “那又如何?”李义府不解。 许敬宗扬眉,又看他道:“你真没注意到么?德安一离一归之时,表情那般异样……” 李义府回忆一下,若有所思道:“好像确是如此……他离开之时,却是满面讶然,归来之时又是一脸不安……莫非有什么大事发生?” “大事未必,大人物来了……便是可能。”许敬宗意味深长道。 李义府一怔:“大人物?这太极宫中还有什么大人物能让德安舍了当今主……”他言至此,突然瞪圆了眼,张口结舌,半晌无言。 许敬宗看他这副样子,不免勾起一抹得意笑容,但也只是一瞬,便复了正色,轻道:“看来你也想到了。” 李义府吐了口气,又深吸口气,这才道:“怎么……皇后娘娘……她向来都是避太极殿如虎x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