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明空,弘治暗争一六六
大唐显庆三年二月中。 洛阳宫。 晨起之时,一片微光。 媚娘看着殿外一片青蒙光色,再看看枕边早已空空的床榻,一时间有些茫然。很快,她便定了神,转头轻唤。 很快,清和匆匆而入。 “明和跟着治郎去了殿上?”媚娘微一扬眉,有些诧异。 清和摇头道:“回娘娘,是主上说的,自即日起,清和与兄长二人且易得几日相侍。” 媚娘再一怔,却不多言,只点头道:“好。” 更衣洗漱已毕,媚娘便着令召几日前便入宫的素琴进殿内。 姐妹二人一见面,便是一番欢喜不胜,又絮叨了一会儿,乃着人备好了棋酒果点,就在后殿的暖廊之下相弈为乐。 “jiejie最近可听了些风言风语?”素琴抬眼,看了下媚娘,轻轻道。 媚娘纤纤指尖只拎着一枚棋子,左右寻着落处,却是漫不经心道:“风言风语每日都有,怎么,又有什么新样话儿了?” “……有人说,jiejie诸子之中,有一位,却是抱得来的。”素琴一语毕,便直盯盯地看着媚娘。 媚娘不动声色,只晃着指尖寻着落处,轻道:“是么?抱谁的?” “还能有谁?jiejie的那位好jiejie,贺兰氏的。”素琴冷哼一声,轻道:“她还是不死心呢。” 媚娘凤眸微眯,好一会儿才缓缓放下一枚棋子道:“看来是有人想从她身上做些手脚了。却不知是哪一位呢。” “只怕,总是脱不得东市那几家。”素琴细道。 所谓东市,在长安城中自是指东市坊里几位公爵之府。在洛阳,自然也是指他们的别苑。 媚娘心下品了一品,看着面前棋局,先自言声承让,然后看着素琴掷子认输,接着却只摇头道:“未必。” 素琴一怔:“jiejie信长孙无忌?” “不是信与不信的事。如此他于朝政之上,只是一味专心应对外敌。之前海内大朝会之上,我那等闹腾,故意惹他,他都不曾理会,现在便更不会理。何况,这样流言传出来,最受其害的并非是我,而是治郎。这可不是他的为事之风。” 素琴想了一想,却也点头道:“jiejie说得有理。长孙无忌爱惜主上,更甚亲子。这等流言,莫说要他传,便是让他听见了,也是要动了真火的。那jiejie以为,又会是谁?” 媚娘想了一想,却道:“这等时光上传这流言,实在有趣……想来对方也是个有心人了。” 素琴一怔道:“有趣?有心?” “天下人都知道,我那对不成气的母姐,被囚在长安城中。而这等流言偏偏不挑别的时候,就挑了来到洛阳之后再传……不有趣么?” “jiejie的意思,素琴实在不明白。” “你应该听说了罢?前些日子,有大臣上疏,请治郎转驾归长安,却被治郎拒回。所以好多人都在猜,若非是我又身怀有孕,便是我这个皇后娘娘,又有什么心思,不愿归回长安了。” 素琴目光一冷:“原来那人是想借此时人心浮动之机,坐实了jiejie抱子之事——也对,在常人看来,若非jiejie心中有虚,为何不肯归长安?哼,好心计。只是不知是谁?” 媚娘饮了一口茶水,漫声道:“无论是谁,他这一次,却都是惹错了人。别的不提,只说治郎便是头一个容不得这等事情的。我便说奇怪呢,今天好端端的,怎么就换了清和守在我这里……原来是怕我听了这些鬼话儿生气。真是……” 素琴闻言,下意识看了看殿外守着的清和,便道:“那jiejie可要……” “这孩子多半也不知道。再说,这等小事,也实在不必去让他涉入——毕竟他只是留在我身边几日,早晚还是要归入贞观殿治郎身边的。后廷之事若他牵涉太多,日后难免受其中连累。女人家的事,还是我们自己解决的好。”媚娘放下茶碗,随手从一边儿取了丝帕来拭净手掌,唤了一声玉明。 很快,玉明便出现在媚娘面前:“娘娘有何吩咐?” “听说最近有些下三滥的话儿宫里宫外的乱传,你去弄清楚,到底是从哪一府哪一苑里传出来的。切记,不要打草惊蛇,更不要妄自处置。事关孩子们的清白身份,明白么?”媚娘轻道。 玉明应声而去。 素琴看着玉明离开,这才转头看着媚娘:“jiejie不要从那两人身上下手么?此番流言至此,她们也是受利的。想必会有人对她们相机游说……” “不必。”媚娘傲然道:“她们眼下,只怕躲还躲不及。” “为什么?”素琴却是一愣:“她们?” “她们。”媚娘淡淡一笑:“因为治郎安排了些事,让她们很是清楚,一旦自己接受这样的相机游说……便会注定是身败名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场。” 素琴闻言,再不追问——李治的手段,她多少也是知道的。 所以,她也算微微放了下心,然后便看了眼身边的侍女。那侍女立时会意,转身捧了一只小盒子跪进上来,素琴看了媚娘一眼,伸手取过小盒子,含笑放在媚娘面前:“这个。” “你拿去罢,随便赏了谁都好。”只扫了一眼那盒子上的封条,媚娘便淡淡道:“还有,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东西递到德奖面前入内务司的话,你只管替我接了丢了便好。” “为何?”素琴大为不解:“人家依礼而贡的。何况素琴虽未曾见过这盒中之物,可依所见,这新罗国主能看上眼的,也不会是什么差强人意的东西。何况之前所贡的龙晴明珠,还有迦南手串,那可都是连咱们大唐也少得见的宝贝……jiejie,人家一番谢你救命之意,你为何要这等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