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江山,与君共担五十五
九成宫的另外一边。从大宝殿里走出来的贺兰敏之,刚刚送走了前来安置他的明和,便是两脚一软,整个人瘫在榻上,冷汗刷地一下便布满了全身,直如水洗过一般。 “公子!”两边几个小侍儿慌忙上前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药……” 一边小侍儿应声连连,慌手乱脚替他取了药来,贺兰敏之接过药丸,水也不配,就直着嗓子干咽了下去。药丸既大,他自然也就被呛得咳声连连,半天喘不匀气息。 另外一边小侍倒也不乏眼力,急忙上前喂水,只是被他一手推开,好一会儿低头只看着自己额头上的汗水往下滴,然后一边用力喘息。 半晌过后,他才平了气息,吐出一口浊气,用极为微弱而嘶哑的声音问到:“敏月现在何处?” “小娘子昨夜去了上官府,公子要不要知会一声请小娘子有所防备……?”小侍儿到底还是又送了一杯水给他,眼看着他喝了水,平匀了气息,才低声道:“虽然目下在宫中,可是咱们倒是也有些可用的人……” “知会?可用之人?”贺兰敏之冷笑一声:“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九成宫!当初藏了那位李夫人好几年的地方!一个连当初的长孙无忌都插不进一根手指的所在!你以为能在这里做些什么!你把那两个人又当成了什么!!!凤台上的铜尊——摆设么?” 几句话训斥得那小侍儿不敢多言——毕竟跟了贺兰敏之久一点,他还是知道,能将眼前这个男子惊到这等地步的话,必然是真的无法可想。 可是这世界上,自以为聪明的人从来不会少,他不开口,另外一个便自然有机会发问了:“公子,咱们安置在这里的人,也是多少年的老人了,而且一直暗中布线不曾启用,加之咱们也是对他家中多番照顾……怎么样也可以替咱们传句话出去……” “你是不是这九成宫的点心吃多了,猪油蒙了心?”贺兰敏之咬牙看着他:“多年不曾启用的人,和搁置太久的物什又有什么不同?多年的安逸,早已将他们都磨成了一堆废物,哪里还能用!便是有一个两个能用的,你以为这么多年他们那点小动静,能不被那个女人识破?既然她能识破,那她又为什么要留着他们你就没有想过?若非不是为了麻痹我们兄妹,她又怎么能容忍自己眼皮子下面还有这等小蝼蚁存活!” 贺兰敏之一番话,说得两侍儿冷汗涔涔,好半天,那个较为稳重一点的侍儿才低声道:“公子大智若愚,这些年来一直养着这些人,一来是为了叫皇后娘娘以为大局在握,无论如何都逃不过她的掌心,混淆她试听。二来对这些人家中多加安抚照顾,却可起到恩威并施的结果——当有生死决断之机时,无论旧义亲情,怎么样他们也得帮着公子才是——否则他们的家人,也难逃我们的报复……看来,咱们只能寄希望于小娘子机慧,不要中了皇后娘娘之计了。” “敏月比我更知道这一次入宫形势凶险……可便是如此,她也逃不得躲不掉,只能硬着头皮进局——我们那位好姨母,可是真的算无遗策了……早早地把李勣传回京中,若是我们兄妹不从,那么一直视我们兄妹如眼钉rou刺的李勣,便有了十足的理由,动手对付我们兄妹。一切早在她计算当中,我们兄妹,避无可避,逃不能逃……只能正面解决!” 两侍儿听得心惊不已,好一会儿为首的小侍儿才低声道:“那公子,咱们只能坐以待毙?” “杀?她是不敢杀的……自从她杀了我们母亲那一刻起,她便再也不能在天下人面前对我们动手……所以我们才要来京城,来到她的身边——毕竟她还是我们血缘上的姨母,又是大唐皇后,我们跟在她的身边,反而是个活局—— 换言之,若是被她抓住什么机会,远远儿地把我们兄妹送出长安,送出这个天下人的眼睛都盯着的地方,我们反而会命不久矣……就会像两只老鼠一样地被她杀死!” 贺兰敏之的目光中,喷出了黑色的火焰:“所以我们一定要留下来,一定要……活着留在京中。而且……离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越近越好……越近,我们便越与她的一切休戚相关,她便越不能轻易对我们兄妹动手……所以说起来,这一次入宫,还真是说不好到底谁赢谁输!谁占了黑先谁执了白后!” 看着他全身发抖,听着他语气分外冷静的声音,两侍儿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