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父与子(上)
走上了熟悉的楼梯,看着白墙面上贴的到处都是的小广告,陈夕竟有些愁绪。 明明是极平凡的事物,为何现在让他觉得要抓不住了呢? 安静的楼梯间里,他忽然有些自我怀疑。 薛明的话,严正的话,还有长时间以来的猜测。 无论被隐藏的究竟是什么,他都能猜出来,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甚至,会威胁着他的性命。 可正是这样,他才既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世界上最快乐的人,是无知的人。 但他不愿对这一切毫无所知,哪怕这会使他安稳无忧。 生于动荡,破于动荡。 这就是陈夕,明明会害怕,明明会心痛,但绝不会退缩,哪怕最后粉身碎骨。 ....... 一路恍惚,他终是站在了家门前,看着有些脱胶的福字,他用力摁了下,发现没有抚平,便有些孩子气地一直摁着。 他知道,某些事马上就会展现在他面前,但他却想拖延一下,不愿意马上接触。 “你在做什么呢?” 一道温和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讶然回头,却见陈平站在楼梯上,好奇地看着他。 “爸...爸,你不是应该在家吗?” 陈平没说话,只是晃了晃手里的大黑塑料袋,站在高处的陈夕,一眼便看清装在里面的大鲶鱼。 “你买鱼做什么?” “你远飞叔告诉我发生什么了,你这不受伤了吗,给你做个鱼汤补补。” 他边说着,边掏出钥匙,开了门,拖着箱子进了家中。 一切好似如常,就像无数次他领着他从菜市场归来一样。 可真的是这样吗? 本来极寻常的父子场景,在现在绝对是不合时宜的,尤其是得知儿子卷入了一起极为恶劣的绑架凶杀案后,陈平此时的反应是反常的。 那就只说明一种可能,叶远飞把完整的情况都告诉了他,包括自己亲自谋划把三个绑匪送上西天的事。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 人往往都是这样,哪怕在外机关算尽,哪怕在外无恶不作,也希望着自己在父母的眼里是只良善的小绵羊,如小时那般纯真。 陈夕亦是如此,他绝不希望将自己心狠手辣的那面展现给自己爱的人看。 但事已发生,他微微叹口气,反而觉得有些轻松起来。 哪怕自己有些可怕,但毕竟是他的儿子不是? ...... 事实如他所想。 当看到他左手臂和背部可怕的伤痕时,陈平眼神一下子充满了痛惜。 他像个老妈子一样,一边帮他换着药,一边嘟嘟囔囔: “下次想救别人,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分量...天塌了有个高的顶,没必要靠你一个小孩儿冲上前...” 看着陈平一脸宠溺的神色,他本有些紧绷的弦蓦地松下来,反问道: “如果就靠那些个高的,恐怕霜儿就折在那儿了。” 一句话,让陈平停住了话头,抬头望着这个胡子只有薄薄一层的孩子,沉声道: “但你也太冒险了,知不知道,这几乎是一个必死局,只能说你的运气太好了,否则,一步之差,你就得给那丫头陪葬。” “做什么有不冒险的?如果我不冒险,恐怕霜儿就真的没希望了...” 陈平闻言一窒,下意识脱口道: “你喜欢那个小丫头?” 他刚想说句喜欢,忽地看见陈平正经的神色,怕他会错了意,忙解释道: “喜欢啊,我都没个兄弟姐妹,那我就把霜儿当亲meimei看...哥哥保护meimei,不就是天经地义吗?” 陈平一时语塞,不自然地应了声,转头去厨房做鱼去了。 看到这个场景,陈夕双眉一沉,刚刚才浮现的轻快转而消失殆尽。 陈平虽是没多说什么,但分明可见的意思,便是不希望他与苏如霜去多接触。 这份不希望,更甚于其希望自己远离叶未央的程度。 但造成这个问题的人,绝不会是这两个还没成年的女孩子。 叶远飞,苏洛。 他们两人,再加上陈平,到底隐瞒了什么呢? ...... 晚饭做的很丰盛,一盘清炒虾仁,一碟滑溜笋片,半只槐花盐水鸭,当然,还有一大盆乳白色的鱼汤。 饭香混着菜香,勾得人食指大动,但陈夕的心思,却不在其上。 他一点一点夹着米饭,似有心事地咀嚼着。 陈平看到这一幕,心中暗叹口气,一面给他夹了个虾仁,一面说道: “想问什么,就问吧,别总藏在心里。” 闻言,陈夕并未立即答话,而是将筷子捅进了鱼头中,用力地将其剖开,像是在纠结什么。 良久,鱼头终于被他拆碎,他将碗里已经冷了的虾仁送入嘴中,仿佛这样,能让他获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