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聚首

    承天峰上，天玄四座及其一众追随者们难得地齐聚一堂。

    这是震惊整个江湖的大事。

    眼见自己虽多年不曾露面，还依然拥有如此强大的号召力的长孙无咎却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喜悦或是满足。之所以会如此，仅仅只是由于几日前谢非鸾写了一封信。一封让他陷入进退两难之境的信。

    尽管近来关于青风复起的传闻已经甚嚣尘上，可普通人的看法还不可能左右长孙无咎这种人的思维，他甚至懒得理会。毕竟那股越来越汹涌的暗流到底真的是青风还是有人借青风之名行事依然还有待商榷，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作为天玄四座首座的他没有任何理由轻举妄动。

    可是谢非鸾却为了一己私利有意认定那股暗流就是青风。

    长孙无咎相信江湖里一定不乏能看穿谢非鸾用意的明眼人，可那封书信难免会给许多人造成先入为主的影响。而这正是最令长孙无咎感到棘手的地方。

    如果人们相信谢非鸾，那么自己这位作为武林正道领袖的天玄四座首座就不得不在对那股暗流近乎全然无知的情况下，被迫站出来。自己已经没能在第一时间提醒人们“青风再现”，如果再有犹豫，承天峰长孙氏长久以来的至高地位将必然被动摇。

    可长孙无咎又不愿在敌我未明之前冒然行事，凭空给自己树立一个强敌。

    作为一个百年世家的宗主，随意树敌是不可取的。尤其当不清楚对方底细，形势又尚未分明，对方更不曾公然挑明立场前就将之视为敌人更是十分冒失的举动。何况天玄四座早就貌合神离，就算被迫吞下谢非鸾强行抛过来的苦果，长孙无咎作为首座自然要“义不容辞”地率领长孙氏子弟面对“青风”，可其他人却未必。

    元天谷的王希禅素来野心勃勃对首座之位垂涎不已，问天阁的公冶子让看似清心寡欲，实则也是抱着扮猪吃虎的心思暗中等待时机罢了。至于李之彦是肯定指望不上的，虽然平日里与自己称兄道弟，可李之彦是个什么人长孙无咎又岂会不清楚？以李之彦自私自利见风使舵的性子，到时候能不对长孙氏落井下石都算他高风亮节。

    如果有机会让长孙氏实力大损，王希禅和公冶子让一定会乐见其成。

    而那股暗流的出现和谢非鸾的书信就是这样一个天赐良机。长孙无咎甚至可以肯定，这两人已经早已暗中达成了默契。这一次聚首名为商谈，实际上却是将自己的军。只要自己表现出些许犹豫，不出旬日，江湖中就一定会出现“长孙宗主已心生惧意不敢面对青风”的流言。

    一个世家的声誉，其建立往往需要几代人持之不懈的努力，可毁掉却很容易。许多时候，只需要一条无凭无据空xue来风的流言就够了。

    作为承天长孙氏的现任宗主，长孙无咎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在自己面前。

    于是长孙无咎越发的平静，以至于其他三位老于世故的宗主们都无法从他的表情神态中察觉到丝毫的情绪波动，就好像长孙无咎根本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长孙无咎不可能不知道只要他还想保住天玄四座的首座之位，让承天长孙氏的辉煌得以延续下去，那么谢非鸾的那封信将让他付出无比沉重的代价。

    可他为何还能如此平静？

    长孙无咎的平静，当然不是因为对长孙氏的雄厚底蕴和强大实力充满自信——尽管这都是事实——可长孙无咎的平静仅仅只是因为他所处的位置能让他以更为宏观的视角，对眼下的局势作出比所有人都要理智而准确的判断。

    因为站得高，所以就会无情。生命和情感对于个人来说很重要，可对于整个天地而言却极其渺小。当你的视角高到足以让你去俯视一切的时候，包括生命和情感在内的世间万物都会显得微不足道。既然微不足道，自然就很容易被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