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风云乱（二十三）

    自青风复起以来，采取中立态度的南门书院始终很安静。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除了谢非鸾的入道与谢抱玉极其有限的几次以个人名义现身江湖之外，偌大的书院再没有任何引人注意的地方，以至于很多人都在不知不觉中将这个多年来一直名传下声震江湖的门派忽略甚至遗忘。直到人们纷纷从丁宪以养病为由率领藏剑庐退出四明山闭门不出的震惊中渐渐清醒过来，不再嘲笑这位道剑圣的胆怕事，而是暗自感叹其能得能舍行事果决毫不拖泥带水，南门书院才再一次被所有人所留意。似乎谢非鸾才是最理智聪明的那个？否则的话，他又怎么会从一开始就知道置身事外明哲保身？尽管南门书院对此依然选择沉默，不曾作出任何回应，可随着玄四座与青风的大战越来越激烈，双方的惊人损失也越来越难掩饰，加上叶青衫的回归以及他在荒漠中轻易击败了一位道境的消息一再被证实，许多人的心思也开始活跃起来。玄四座与青风的输赢已经不那么重要，甚至叶青衫究竟有没有能力影响到双方胜负也不重要，不论结果如何，南门书院都很可能会因为玄四座与青风的实力大损而成为获益最大的一方。谢非鸾从来都不是一个淡泊名利的人，谁都不相信这位玉书生会一直沉寂下去，坐视玄四座或是青风独吞最后的胜利果实。南门书院一定会在适当的时候趁机出手的。于是很多人动起心思也就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若是能找机会附于书院骥尾，到时候岂不是轻而易举地就能分上一杯羹？只是想法归想法，如何将想法变为现实还需要认真思虑。以谢非鸾之高才，若是没有足够把握抢夺胜利果实，又怎会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在这场乱局之中坚守中立保存实力？既然他有把握，那么又该开出什么条件才能让他愿意和自己分享最后的胜利？看着仆役们整理着房间里堆成山的礼物，谢抱玉勾起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这些礼物固然价值不菲，即便是以谢抱玉高人数等的眼光也不得不为书院平白收获这样一笔惊人财富而暗自咋舌。所以他的不屑并不是针对这些礼物，而是针对那些送礼卖乖的人。“看样子，再过上三五，这间厢房就该装不下了。”陪在谢抱玉身边的一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是曾在松原城外的十七里铺还未出手就败于叶青衫之手的肖放鹤。当日的一败并没有让他就此颓废，反而遇挫愈勇，在谢非鸾的悉心指点与书院珍藏灵药秘法的帮助下顺利入了洞明。尽管随着青风复起搅动波澜让无数曾隐姓埋名的高手混混走进世人视线，如今的洞明境已经不再像凤毛麟角般稀少，但依然足以让许多人高山仰止。一如曾经的灵犀。入洞明，就有了成为书院教习的资格。肖放鹤果然也不负所望轻松通过考核，从书院弟子摇身一变成了书院教习。再加上肖放鹤一直以来都是谢抱玉最坚定的支持者和拥护者，在谢非鸾的默许下，他又顺顺利利地成了正在专心致志为自己打造班底的谢抱玉心腹中的心腹。“有什么关系？书院虽然人多，可空厢房依然多的是，他们送，我们就收，愿打愿挨的事，还用讲什么客气？”以谢抱玉的玲珑心思，哪里会听不懂肖放鹤的弦外之意。礼物人情这种东西，好收不好还。那些送礼的人都抱着什么想法虽然还不到捅破那层窗户纸的时候，可大家都心知肚明。现在收礼收得太多太重，日后可就不方便再回绝那些人的请求了。听到谢抱玉那近乎无赖的话，肖放鹤不禁讶然。他没想到在自己闭关的这几个月里，对方到底经历了一些什么，性情和行事作风竟然会有如此巨大的转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嗯？”或许是看到肖放鹤因为接不上话而略显尴尬，谢抱玉微微一顿随即失笑道，“我确实是变了许多。不变不行啊。自从青风复起以来，我看得实在太多太多。岳之南、长孙无咎、丁宪、姚方伯……我终于意识到这些大名鼎鼎的人物，他们的名字之所以听起来如雷贯耳，不是因为他们的武功比我们好，而是因为他们一个个都比我们要更加脸厚心黑卑鄙无耻而已。”“话的是不太好听，但道理好像的确是这么个道理。”肖放鹤无奈地笑了笑，“都岳之南骄傲至极，结果他却能玩出假死这种不光彩的手段。长孙无咎身为堂堂玄四座首座，率承长孙氏执江湖牛耳多年，可翻脸就翻脸，背后捅起刀子比谁都果断干脆。姚方伯虚情假意也就罢了，连亲手创建的刀王门都舍弃就舍弃，一招金蝉脱壳瞒过海玩的是让人叹为观止。丁宪就更是‘不凡’，见机不对立刻病就病，抽身抽得毫不犹豫，全然不管自己身负剑圣之名……”听到肖放鹤着着就没了声音，谢抱玉忍不住又笑着故意问道，“怎么不下去了？”“嗐，贤弟又何必教愚兄难堪？”肖放鹤老脸一红尴尬地摆手求饶。“你啊，你我兄弟是什么关系？还有什么话不能的。其实你心里想的那些话，我自己早就对我爹过差不多的。你可知道我爹是怎么回答我的？”谢抱玉大笑着拍了拍肖放鹤的肩膀。“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我爹他啊，老实人早都被埋进土里去了，但凡能活得风生水起的家伙，闭着眼睛随便抓些出来千刀万剐没有一个是冤枉的。南门书院里谁都能当好人，就是做山长的那个不能当。书院山长要是想当好人，我南门书院有多少条人命都不够朝里头填的。”谢抱玉随手从礼品堆里翻检出一只水头极足的翡翠玉玦吊在手里看了眼塞进肖放鹤的手里，随即转身朝厢房外走去，“我爹完这些话之后就瞪了我一眼，然后对我，如果我想做好人，那就等他死了再。要不然啊，他得被我活活气死！”看着手里那只价值不菲的翡翠玉玦，肖放鹤激动之余又有些手足无措。玦通决，既有表示断绝关系之意，也用作不可自满的警示，还有称赞他人“能决断”的用意。送这份礼物的人想要表达的当然不是什么与南门书院断绝关系，也不可能有勇气有资格告诫谢非鸾不可骄傲自满，只能是奉承谢非鸾“善决断”，婉转地表示希望谢非鸾日后决断之际不要忘了送礼的人。谢抱玉赠自己玉玦当然不是这些意思，他只是见这玉玦之上刻着鹤纹，恰好与自己名字相称罢了。但要谢抱玉真的没有什么喻意也不尽然，两人关系虽然亲密，但将来终究君臣有别，这样一只价值千金的极品玉玦又怎能随意相赠？所以谢抱玉是在表达信任重用之意。只是按规矩，这些礼物还未入书院的公账，谢抱玉虽然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山长，也不便擅自做主，万一谢非鸾知晓此事，板子最后只会打到自己身上。“我不给，你当然不能要。可既然我给你，你就只管拿着。一定要拿着，不拿都不行！”见肖放鹤迟迟没有跟上，只是捧着那只玉玦站在原地，已经走到月门前的谢抱玉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