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醒来

    夏凝觉得很冷，就像身着单衣站在冰天雪地一样，同时胸口肩上又有烧灼的疼痛感。她只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难过，心里模模糊糊的想：“我这是死了吗？”

    念头才起，眼前忽然闪现母亲温和慈爱的笑脸，夏凝立刻上前一步，委屈的叫道：“娘！”

    母亲却只微笑不说话，她更委屈了，眼泪奔涌而出，控诉道：“娘，您为什么不带着我走？爹爹他，他不要我了！”

    母亲笑意微敛，目光里有怜爱之色，只轻轻摇头。

    “您不信吗？是真的！他，他……”夏凝想继续控诉，一时却想不起爹爹做了什么，她抹着眼泪仔细回想，眼前却忽然出现年轻许多的爹爹，怀里还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给她摘树上的花朵。

    小女孩满脸灿烂笑容，指着开的最灿烂的一支桃花，娇娇软软的说：“爹爹，就要那支，回去给娘插瓶！”

    那是幼年的自己。夏凝呆怔怔望着，只见爹爹满眼满脸的疼爱，就像这两年他抱着继母所生的夏冰时一样。

    “爹爹的乖凝儿，要快快活活的长大，然后好好孝敬爹爹和娘，记住了吗？”

    夏凝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为什么爹爹忽然就不疼爱她了呢？就因为有了新的娇妻，有了更幼小的子女，就不要她了吗？

    “啊呀，凝儿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夏凝睁开迷蒙泪眼，只见爹爹就在她面前弯腰看着她，还轻轻摩挲她的脸颊，掌心温暖，随即就将她整个人抱入了怀中，“凝儿乖，告诉爹爹，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爹爹给你出气。”

    夏凝顿觉浑身充满暖意，再忍不住，扑在爹爹怀里就放声大哭起来：“爹爹！”

    这一声极其清晰的呼唤，顿时让正满怀柔情拥着她的楚昭然僵在当场。

    康梓年到了之后，楚昭然就将一应事宜安排下去，自己回来看夏凝时，却见她睡的很不安稳，眼中还不停涌出泪珠，整个人苍白虚弱的躺着，十分令人怜惜。

    他取出自己怀中夏凝给的帕子，轻轻为她擦眼泪，却见她嘴唇蠕动，口中喃喃出声，似乎是在叫娘。

    这样的夏凝是楚昭然从没见过的。这个小丫头，一直在他面前都是嘻嘻哈哈、言谈自若的，就算身在险境、被人围攻，有过害怕焦急，却也从没有这样脆弱落泪的时候。

    楚昭然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心中酸疼一片，他恨不能以身相代，也好过这样束手无策的望着她气息微弱、沉沉昏睡。

    这个傻丫头，明明知道自己不过是三脚猫功夫，危急时刻却还想护在他身后，为他抵挡暗箭偷袭。楚昭然情不自禁伸手轻抚夏凝脸颊，却感觉她脸上仍然微凉，再去握住被中盖着的手，一样没有暖意。

    楚昭然微一思索，又见夏凝紧闭的眼中再次流下眼泪，便脱了外袍上床，从侧面小心翼翼拥住夏凝。也许是他的怀抱够温暖，夏凝渐渐宁定下来，楚昭然心中柔情满溢，悄悄将手掌挨在夏凝脸上，想让她的脸也暖一暖。

    却不防她忽然极清晰的叫了一声：“爹爹！”

    满腔柔情一扫而空，只余窝火。楚昭然很想直接推开怀里这个煞风景的小丫头，却到底心怀不忍、舍不得，只轻轻掐了她脸颊一把。

    不过夏凝倒真的就此渐渐止住了泪。楚昭然躺在她身旁，隔着被子轻轻揽着她，能感觉到她的呼吸，也觉心中安定，不知不觉竟就这样睡了过去。

    到早上竟是被来查看夏凝状况的白大夫叫醒的，“她有点发烧，不过好消息是，毒性已被抑制住。”

    楚昭然立刻伸手试了试夏凝的额头，果然发现不再是微凉，而是有些发热了。他翻身坐起，见外面已经天亮，先问了其余受伤人员的情形，知道暂时都没有大碍，才穿衣下地。

    这一日他仍然没有离开夏凝病床前，华锦进来看了几次，见他似乎整副心思都在夏凝身上，而夏凝的情形也并不是很好，便更担忧了些。

    昏睡中的夏凝倒是无知无觉。她大部分时间都浑浑噩噩的睡着，偶尔会感觉极冷，又或者燥热不堪，身体也时常传来疼痛之感，只是脑子沉的很，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

    她偶尔有意识，便会想自己是不是死了，但身边却总似有人在说话，胸口和肩膀也感觉得到疼痛，便知道自己应该还活着。

    夏凝潜意识觉得自己有什么不想面对之事，于是就不想醒来，只一味昏睡，直到有一日，她恍惚听见耳边有熟悉的声音叫她：“凝儿，快起来喝粥了！”

    她正在费力的回想这人是谁，突然手上一痛，同时耳边有人怒喝：“你做什么？”

    夏凝不由挣扎一下，随即就觉脑中一片清明，眼睛也睁了开来，“师父你干嘛又扎我！”

    一个身穿青灰道袍的中年道人微微一笑：“不扎你，你能醒过来吗？”又转头看向刚刚暴怒的楚昭然，“你瞧，早扎她早醒了。”

    楚昭然这会儿哪有心思看他，全副精神都在夏凝身上，“醒了？觉着怎么样？”

    夏凝目光落在他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这不是楚昭然么？可他的语气怎么这样温柔？见鬼了吗？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楚昭然见她目光茫然，声音又更温柔了几分。

    谁知夏凝竟然就这么望着他问：“你是谁？”

    赵友星在旁“扑哧”笑了出来，又见楚昭然脸色一瞬间黑如锅底，便好心提醒徒儿：“你是不是睡傻了？这是长平侯。”

    夏凝呆呆应了一声：“哦。”然后转头看向赵友星，“你怎么在这？”

    赵友星转头端来一碗汤：“喝了它。我当然是被叫来救命的。”

    楚昭然黑着脸听他们师徒一问一答，本来满心恼怒，却在赵友星端过汤来之时，便伸手接了过来。

    夏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又发现自己浑身僵硬酸痛，一动之下，还感觉到胸口肩头都剧痛无比，不由皱了皱脸。

    “别乱动。”楚昭然将汤碗放在旁边，自己上前垫了一个枕头在夏凝头颈间，然后就端着汤碗要亲自喂她。

    夏凝直接石化，楚昭然看她不张嘴，还说：“你不能乱动，乖乖喝了汤，一会儿还要吃药。”

    夏凝抬眼打量一下四周，才陪笑说道：“怎么敢劳烦侯爷，别人呢？”

    楚昭然冷冷道：“你想让谁伺候你？”